“多谢母后,儿臣受教。”尧帝面带笑意的起身,坐在魏太后对面。
“哀家瞧着,多日不见,陛下怎么又清瘦了许多?”魏太后蹙着眉,实在是尧帝的面色算不上有多好,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近日天气炎热,儿臣便用的少些,母后不必担忧,过些日子就好了。”尧帝故作轻松的说道。
“陛下的身子重要,若是哪里不适,可要及时请御医,万万不要讳疾忌医啊。”对于尧帝的身子,魏太后一向很关心。
“是,母后,儿臣记下了。”尧帝笑着应道,随后又顿了顿,才说道:“母后,今日定北王的军队已经包围皇宫,想必明日便会开战,儿臣担忧母后,母后这里……”
尧帝话未说完,便被魏太后阻止了,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陛下,哀家是蜀国的太后,亦是陛下的母后,受天下万民敬仰,如今定北王犯上作乱,打着哀家的旗号行谋逆之事,哀家怎能置身事外?
明日哀家便坐在太和殿一起等侯,哀家倒要看看这定北王意欲何为?”
一句话给定北王定上了乱臣贼子的罪名,丝毫不提及因为她的密信,定北王才会起兵的。
魏太后的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母仪天下的风范尽显,身为太后,怎能畏惧生死?
“那明日儿臣便亲自来接母后。”尧帝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幽暗。
“不过,在此之前,陛下还要做一件事。”魏太后抬头,看向殿外,似乎随着侍卫们的离开,福宁殿四周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阔朗了不少。
“母后请说。”对于魏太后的话,尧帝无有不应的,除了那一次,当众忤逆太后。
“哀家病了这么久,倒是觉得这福宁殿冷清了不少,明日召外命妇们进宫吧,也好陪哀家说说话,让大家看看,哀家这身子康健的很。
以免在外人眼里,倒是成了陛下不孝,软禁哀家,哀家便是让众人看看,陛下与哀家,不是亲生母子,却胜似亲生母子。
陛下对哀家的孝心,天地可鉴。”
魏太后即便不出去也知道,对于她久不露面于人前,早有流言蜚语,加之定北王的军队,打着她的旗号,即便朝臣们不说,可尧帝的名声也受了影响。
若是再不露面,怕是这软禁之名便要坐实了。
“母后……”尧帝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为自己之前的小心思而羞愧,他不该如此试探太后的,只是他想尽快平息事端 ,说到底,是他狭隘了。
太后始终是太后,是那个一心为他着想,一路扶持他的母后。
“陛下已到而立之年,是皇子公主们的父皇,肩膀上更是担负着天下万民的生计,这一路走来,哀家都看在眼里,哀家对陛下的作为很是满意。
哀家是陛下的母后,都说父母之爱子,择为之计深远,哀家能做的不多,就最后再助陛下一臂之力,此事过后,哀家便安心的颐养天年了。
日后这些琐事,陛下也不必来烦扰哀家,陛下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了,老是依赖哀家,不像个样子。”
魏太后的话深深的扎进了尧帝的心里,让他不由得低下头,深深反思,反思自己是否是真的太过依赖太后。
无论他想做什么,魏太后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若是没有太后的那封密信,定北王或许可以抗住不休的折磨,却未必会这么快起兵,按着他规划好的路走,是太后一直在包容他。
包括之前的祁氏之乱,任氏之死,毫无意外都少不了太后的参与。
“母后,儿臣记下了,是儿臣无能,总是让母后烦忧,儿臣很是愧疚。”尧帝低下头。
“才刚教过你,这么快便忘了?哀家当初既然扶持你做了帝位,这帝位你便给哀家牢牢的坐着,如今这副作态,是想说哀家当初的眼光不好吗?”
魏太后才不想听尧帝的愧疚之语呢,她虽是女子,却自认不让须眉,何曾如此这般轻易低头,即便她是太后。
只是此刻的他,大抵在为了自己之前的行为而愧疚吧,真是个重情的傻孩子,她若不愿,谁能强迫她?谁能勉强她?即便是陛下也不行。
看着尧帝有些泛红的眼睛,魏太后忽然就心软了,她显些忘记了,在先帝诸子中,尧帝真的算不上最聪明的,却是最重情的,用人不疑,礼贤下士,其实适合做个守成之君。
如今这样,整日里活在阴谋诡计之中,是被活生生逼出来的,生而丧母,年少丧妻,在这偌大宫里,除了她这个母后,又能依靠谁?
即便他是帝王,是孩子们的父亲,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披着满身盔甲的寻常人罢了,这些皇权富贵,没有真正的迷了他的眼,更多的是束缚他的枷锁。
除了她,大概也没有人会真正的心疼他吧。
不要觉得帝王便不会累,只能说众人皆苦,只是各有各的苦罢了。
贩夫小卒,富豪乡绅,文武百官,都各有各的苦,不过是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这不是矫情,而是事实。
到此时,魏太后宁愿尧帝如同先帝一般,是个沉迷权势美色的帝王,自然不会累,而非是像现在这样,清醒的煎熬。
当年她在众多皇子中,挑中了他,扶持他,一路走到如今,或许是她执着了。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回头路,无论是对是错,只能走下去,其实尧帝做到稳定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不错了。
有些人,即便是死了,都在一直影响他,祁氏,任氏,定北王,一条条锦囊妙计省了他多少心思,或许这也是尧帝如此放不下的原因吧 。
魏太后在宫里才是真的耳聪目明,她知道,眼前的帝王早已不复最初的纯粹,他会利用她这个母后,也会算计她,不过她不介意就是了。
没有人会生来就会做帝王,或许有,但他不是,他一直在努力做的更好,只是不为外人知道罢了。
“哀家今日心情不错,刚好想做些吃食,陛下留下来陪哀家一起用膳吧。”魏太后语气温和,带着一丝宽容。
“那儿臣便叨扰母后了。”尧帝眼神晶亮,如同孩子一样。
或许是幼时那五年无人陪伴,自生自灭,让他格外在意这些真正关心他的人,或许他也曾害怕被抛弃?
褪去这层冰冷的外壳,谁又不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呢?
魏太后曾经也不例外,不过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只是如今她早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