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一事被郑惜年刻意放慢了脚步,似乎在等李元睿能够尽快想通。
日子就这样过着,转眼便到了十一月,今年的第一次初雪就这样落下。
宫里的皇子嫔妃都不约而同的吃着暖锅,赏着雪景,而唯独养性斋的李元佑不同……
养性斋
清冷的小屋响起来虚弱的咳嗽声,李元佑靠在窗边,透过朦胧的窗子,看着外面的飞雪,眼神变得幽深晦暗。
“殿下,您病的这样重,今日又下了雪,奴才怕您病上加病,奴才去求守门的侍卫去请一位太医来吧。”
阿墨心思赤城,这也是李元佑唯独留下他一人的原因。在皇宫里,倒是难得见到这样心思简单的人了。
“不必了,我早已被陛下父皇厌弃,病的重不重都不打紧,更何况此刻外面满天飞雪,守门的侍卫是不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雪去请太医的。”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李元佑早已看的分明。
“可殿下今日烧的厉害,这养性斋又缺衣少食,奴才怕您,怕您挺不过去啊,殿下,求您了,就让奴才去吧,奴才即便是去磕一万个头,也要为您请一位太医过来。”
阿墨眼眶红了,其实殿下真的是一位好主子,从不打骂于他,反而是特别的温和,这样的主子哪里去找,他是真心希望主子能够长命百岁的。
“咳咳,阿墨,太医不必去求,我的身子我心里清楚,暂时还死不了,不过我倒是还真想见一个人,养性斋后面有一个小门,被杂草掩盖,平日里无人发现,你从那里出去,避着人,去明正殿请三皇子来一趟。”
“小门,奴才怎么不知道?可殿下,三皇子会来吗?毕竟您与三皇子……”
阿墨惊觉,他竟不知养性斋何时有了小门,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殿下为何想见三皇子?
“他会来的,去吧,别耽搁时间,路上小心些,别摔着自己,风雪太大,容易迷人眼。”
“是,奴才这就去。”阿墨点点头,随后去找那个小门,杂草背后确实是小门,或者是狗洞比较恰当,幸亏他身子瘦小,不然还真钻不过去,也不知殿下是怎么发现的?
阿墨一路顺当的来到了明正殿,本以为三皇子不会见他,没想到三皇子听闻,立刻便让人收拾了许多东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养性斋 ,虽然风雪天,外面走动的人少,可这一路大摇大摆,丝毫不加遮掩的动静,也被不少人看了去……
守门的侍卫自然不敢拦李元康,这位可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疼的皇子,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阻拦,除非活的不耐烦了……
“大皇兄。”李元康挥退宫人,轻声开口。
“三皇弟,倒是辛苦你走一趟了。”李元佑笑了笑。
两人之间没有剑拔弩张,反而是分外和谐。
“我带了些甜酒,皇兄要不要喝一杯,暖暖身子?”李元康扬了扬手中的小坛子,挑眉问道。
“风雪甚大,此时有一杯温酒,最是应景,多谢皇弟了。”
李元康也不假手于人,亲自温了酒,给李元佑斟上一杯,说道:“皇兄请。”
李元佑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一杯酒,迅速泛起了红晕,瞧着精神了不少。
接下来两人一杯接一杯,不曾说话,李元康似乎也只是为了在一起喝酒而来。
等到带来的酒没了,李元佑又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李元康只是适时的递上一杯温水。
“皇弟,我想出去看看雪,这般美的景色怕是以后便看不到了,你扶我一下好吗?”
“好。”李元康应了,不只亲自扶着李元佑出门,还把自己那名贵的大氅,亲自披在李元佑的肩上,撑着他那脆弱不堪的身子,让他不至于无力跌倒。
李元佑伸出手,接住一片调皮的雪花,触手冰凉,却让他突然激动起来,这是活着的感觉。
李元康只是默默的陪着他,一起站了好久,一手撑伞,一手扶着李元佑,像是青松翠竹,俊秀挺拔。
良久,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对不起。”
说完两人都笑了,至于因何对不起,两人心中都清楚,如今说开了,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的太多了,只能说这座皇宫埋葬了无数不为人知的情感,可总有例外,不是吗?
李元佑生来便没有选择,李元康生来亦是没有选择……
“送你回去吧。”
“好。”
“三弟,保重。”
“大哥,你才十六岁,这场风雪不是你的归处,而是你的新生。”
李元康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转身离开,留下李元佑笑中带泪,无法自拔。
父皇,你的选择没有错……
明正殿
戴着面具的少年惊讶的开口:“你当真要如此做?”
“放心,我心中有数,我只是觉得,这座皇宫里总该多些真实的情义,少些冷漠,我的选择,不会有错,去吧,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元康看着手上的书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人嘛,总会有冲动的时候,他也不例外,做那高处不胜寒的神仙太苦了,还是做凡人好些,虽然多了几丝烦恼,可这样才是真正的活着啊。
如同父皇那般,有三两个交心的朋友,譬如左相孔令宣,驸马江修文,还有统领席白璃,多好啊,一起相互扶持,一辈子不曾相疑,惺惺相惜的朋友很难得。
即便输了也没关系,人这一辈子,不能总是赢家,那样多没意思,有赢有输,才算活的真实……
风雪过后,皇宫里再次迎来一场动荡。
因为养性斋的大皇子,在白日里三皇子探望过后,晚间便中毒而亡了,而这一切是被清宁宫的陆婕妤发现的,大皇子的死因扑朔迷离,为这座皇宫蒙上了一层阴影……
尧帝十八年,十一月初一,大皇子李元佑殇,时年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