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冷到璀璨

离草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手指因为太用力的缘故而有些泛白。她闭着眼睛拼命地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可眼泪却像坏掉的水龙头，怎么也克制不住，抽噎得仿佛呼吸不过来。

离草在心中喃喃的问道：“疏哥哥，难道我想要一件礼物，就真的那么难吗？”

夜色越来越浓，雨水洗刷不了它原有的颜色，院子里很静，一个细细微微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那一步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就像铁锤一样静静地打在了离草心里。

“疏哥哥，是你吗？”离草在心里无声地问着。她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仿佛产生了错觉，那轻微的脚步声来到了离草身后。

祝雅林看着眼前满脸泪水的离草，蹲下身，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离草身上，手指一点点地擦掉她泪水，动作缓慢而轻柔，仿佛离草是一个易碎的洋娃娃。

“地上很凉，起来吧！”黑夜中，他就像一个来自远方的骑士，为了拯救他的公主降临到一个饱受苦难的国度，记忆好像回到了那一年。

那本是个樱花盛开的季节，黄昏的微光撒满了公园的每一个角落，夜暮的寒露逐渐加重，T市的冬天似乎总是比其它地方要冷许多，寒气笼罩下的植物也似乎早一步陷入了沉睡，公园里的人也都形色匆匆的回家去了。

10岁的祝雅林全身脏兮兮地站在公园的小湖边，疯狂地向里面扔着石子，心里很烦，刚在外面与人打完架，现在又不想回家，但又不知道要干什么。

“哥哥，扔石子很好玩吗？”细细的叫喊声让祝雅林手上的动作一滞。

“哥哥，我也要扔，我们一起玩好不好？”祝雅林不理，继续扔着手中的石子，仿佛那湖跟他有仇，要把它填平似的。一放学，离草就背起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不想与其它小朋友一起走，便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公园里，等他们都走完了，自己再走，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没有人来接她了。

离草跑到祝雅林的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力地朝湖里扔去。

“走开！谁说要跟你一起玩了！”

离草不理他的话，捡着石子，继续学着他的样子用力地朝湖里扔着，祝雅林气结，这女孩子还真是讨厌，他和她认识吗？他不喜欢女孩子像牛皮糖一样粘人。

“你烦不烦？”离草被祝雅林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石子哗啦的一声全都掉在了地上，委屈的看着祝雅林，她只是想和他玩一下而已，又不要怎么样。离草瘪了瘪嘴，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祝雅林睨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吓到她了，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去。

“哟！这不是祝公子吗？”随着一声痞痞的坏笑声，一个大约13岁左右，长着满脸痘痘的男生出现在了离草面前，紧接着后面来了好几个人。看到他们，祝雅林不由得眼神一凌，他认识他们，一群放学后经常在路边打劫低年级学生的路边混混。

“啧啧！这小女孩是谁？长得可真漂亮，这水灵灵的小模样，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啊！来，先叫声哥哥好！”一个长得有些尖嘴猴腮的矮个子男看着离草调笑道。

“哼！你以为你是谁？还不快走！待会我爸爸来了，你就别想走了。”听了离草的话，祝雅林心中好笑，这小女孩还真是初生牛窦不怕虎，又爱逞强，他能感觉到那紧紧地攥着自己衣服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祝雅林扫了一眼围上前来的四人，不着痕迹地将离草护在身后。要是往日遇到这种情况，有人愿意主动送上门来挨揍，他肯定百分之百的举双手赞同。他知道这群人没有什么拳脚功夫，要真打起来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也只是占着人多欺负那些低年级的学生罢了！可现在的情况使他不敢冒这个险。

“红二，既然知道我是祝家少爷，祝家的东西你也敢抢！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几条街上再混了？”祝雅林一改刚才对离草凶巴巴的样子，嬉笑地与他们调侃道。

“祝公子这话可就严重了，我们哥俩的规矩，既然出来了，从来就不会空手而归。今儿，我们也不为难你，留下你身上的东西和旁边的人，你便可以走了。”红二有些戒备地看着祝雅林，他可不敢轻视眼前的人，他们虽然人多，但要是真的打起来，他们的胜算也不大。

祝雅林嗤笑，“要东西没有，要人更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兄弟们，上。”

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离草的小书包被扯到了地上。

“哐当！”

“啪！”

“坏人，我的风铃！”离草跑过去准备捡起自己的书包。

“笨蛋！”祝雅林骂道，他今天要被这女孩子害死了，祝雅林伸手去拉住离草。

“哥哥！哥哥！”祝雅林的额头淌着血，离草吓得大哭。

“大哥，有人来了！”

红二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有些不甘的看了一眼祝雅林，道“走！”祝雅林甩了甩有些眩晕的头，站起身来，“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祝雅林苦笑，本来以为这次他与夏疏的赌约，胜的那个人肯定会是自己，可没有想到，她居然是当年那个小女孩，遇到她似乎总不会有好事，她似乎注定了会是他的劫。

祝雅林轻柔地理了理离草脸上的头发，宠溺地说道：

“傻瓜！我送的礼物你不要，偏偏要去要你得不到的东西。”祝雅林从冰凉的青石地板上把离草打横抱起，朝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旁边的豪华休息室，为了满足不同层次顾客的需要，休息室内配备有各种不同的设施，并免费向前来休息的客户提供茶水、糕点、报刊、棋牌等娱乐用品。

夏雪和杨千叶两人来到了小角楼，邻窗而坐，这里是整个休息场所里视觉效果最好的地方，两人看着来自国外的商人、旅客在下面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似乎在她们看来极其无聊的东西也能让那些人感到十分有趣。看了看表，夏雪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她讨厌等人。

实在无聊，终于，夏雪和杨千叶起身来到了停车场。

“哥，我们先走吧！让司机在这里等她就好了。”夏雪扫了一眼宽敞明亮得似乎找不到边际的停车场，看到祝雅林的车还在那里，不禁疑惑，他到底上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和他一起？

“是啊！这么多人等她一个人，她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妈咪还在家一直等着我，刚打电话过来嘱咐让我早一点回去呢！说女孩子晚上在外面要早一点回家，都那么晚了，耽搁了我的美容觉她赔得起……”杨千叶小心翼翼地说着，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脸，唯恐说大声点牵扯到脸部的肌肉。

“闭嘴！”夏疏烦躁地打断了杨千叶喋喋不休的报怨，他现在的心情真的很糟糕。

“在车上等我，20分钟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打电话叫司机先送你们回去。”夏疏不耐烦地丢下话，打开车门向兰亭长廊走去，莫名的他就知道她会在哪里，仿佛他能感知一样。

“哼！那该死的林离草！该死的陆瑜！”杨千叶恨恨地看着夏疏远去的身影，气愤得一脚揣在车上。

离草意识朦胧中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顷刻间变得好温暖，意识有些薄弱，一阵阵睡意袭来，迷迷糊糊中，眼皮沉重得似有千斤一般，怎么使劲也睁不开，她好想睡觉，慢慢的，四周都没有了声音，离草对外界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小时候妈妈正微笑地坐在床边给自己讲故事的画面，床边放着装着蝴蝶的白色盒子，那是她一直想捉住送给妈妈的那只大蝴蝶，身临在梦境中，离草能感觉到自己还是那么的快乐，仿佛要飞起来一样。

忽然，画面一转，妈妈不见了，床边的蝴蝶也不见了，离草站在哪里大声的叫着妈妈，可任凭她怎样的呼喊，妈妈也再也没有出现，这时，一阵白光突然降临，那光耀眼得让她睁不开眼，瞬间白光消失，她看见了疏哥哥，他微笑着朝自己慢慢的走来。

雨，依然在下；夜，漆黑如墨。

一根根粗壮高大的红木柱子在黑暗中威严地伫立着，长长的走廊像一条巨龙似的盘旋在深水中，蜿蜒曲折，两旁的五彩灯把夜色照得微淡。走廊的一端，祝雅林抱着沉睡中的离草朝另一端走去；走廊的另一端，夏疏斜靠在栏杆上，眯着眼睛懒懒地看着不远处的祝雅林朝自己走来。

长廊上，两个同等骄傲的男人互相对视着，交织的眼神中散发出浓烈的火药味。夏疏双眼微眯，眼神中透露出危险，祝雅林目光沉重带有些许的凌厉、肃杀，昭示出了他心中的忧虑与不甘。

他们就这样无声的战斗着，用眼神在空气中厮杀。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肯让谁。

“雅林哥哥，原来你在这里，雪儿一直在找你呢！”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这里，见到祝雅林高兴地跑到他旁边说道。

“她睡着了？”夏雪看着离草的侧脸，小声地朝祝雅林问道。

见祝雅林点了点头，“那哥哥先送离草回去吧！等会儿我和雅林哥一起回来。”夏雪微笑地对哥哥说道，眼睛却看着祝雅林。

夜很短，梦很长。

“砰砰！砰砰！”

离草从睡梦中醒来，阳光很刺眼，离草无意识的用手指挡住，眼睛又酸又痛，有些睁不开。

“离草，起来吃早饭了！”李妈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敲着门。

离草从床上爬起来，去打开门，头有些眩晕，思绪有些麻痹，她似乎都忘记自己昨天晚上是怎样回来的。

离草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欧式古钟。顿时傻眼，时针与分针都竖直重合到一条直线上了。

“李阿姨，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睡过头了！”

“没关系！昨天肯定是玩得太累了吧？”李妈走进屋里，放下盘子，手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问道。

离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阿姨的话，有些不安的问道：“阿姨，那个，那个他们现在都在下面吃着早饭吗？”她今天起得太晚了。

“没有，老爷和夫人好像有什么急事，一大早就出门了。少爷和小姐吃完早点也都一早就出去了。”李妈边摆弄着手里的碗筷边回答道。

“过两天就是少爷的生日，夫人本来打算给少爷举行一个盛大的晚会，但少爷说他不喜欢热闹，要不然我们就有得忙了！”

离草一怔，“疏哥哥生日要到了，每一年，自己都盼望着他能够早一点回来，会亲手为他做一个蛋糕，希望他能吃到自己做的蛋糕，今年她的愿望似乎实现了，她不用再等了。”

李妈见离草还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穿着昨天出门时的衣服，光着脚丫子站在地板上发呆，不禁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拿过拖鞋，躬身放到离草脚下，催促着让她赶忙去梳洗一下。

“你这孩子，怎么还这样，天气都下凉了，下床也不穿双鞋子！这样很容易着凉……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快去打理一下，然后吃点东西，待会还要陪我一起去买些东西……”李妈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地讲着。

离草看着李妈细心的动作，心下不由得感动，穿上鞋子，眼眶微红地朝洗手间走去，她喜欢李妈对自己絮絮叨叨的样子，这会让她有被疼爱的感觉。

“昨晚，少爷抱着你回来的时候，吩咐说早上把这两个东西给你。”李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楼把东西拿了上来，走前对还在洗手间里的离草说道。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离草听见这话，身下的脚步不由得一滞，昨晚是疏哥哥送自己回来的？看到床头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两个袋子，其中一个，她认识，是昨天祝雅林学长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因为自己太生气而丢在地上的黄色袋子，他当时肯定很生气吧！

离草来到床边，准备打开另一个袋子，疏哥哥给自己的会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礼物？

她的心情有点紧张、有点雀跃。

“叮叮—当当—”

“叮叮—咚咚—”

“叮—铃—当—啷”

风动清凉，如玉石相击，清脆悦耳的声音击打在离草心上，似呼唤着她的记忆。

一串小巧的晶莹剔透的红色风铃。他知道自己喜欢的东西，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知道的，内心最深处的那根琴弦被波动了，离草刚平复的心变得不再宁静。

草草地吃完饭，离草心里带有一丝欢喜，将风铃高高地挂在窗户上，她没有打开雅林学长送的礼物，收起来放到了抽屉里，似乎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窗外的太阳浓烈而不失温柔，微风透过窗帘轻拂面颊，很舒服，听着那清脆悦耳的声音，离草感觉好开心。

离草到老管家哪里领取了一份购物清单，大概预知了一下要买些什么。还好，今天要买的东西不多。

“夫人好！小姐好！”佣人们向刚从外面回来的王梦雪母女低头问好。

“雪姨好！夏小姐好！”离草站起身来，放下正在核算的账目。

“嗯，泡一杯菊花茶送上来！”王梦雪淡淡的回应了一声，对离草吩咐道。

王梦雪放下包，双腿交叠、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朝夏雪招了招手，示意她也坐下来，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雪儿，你认为杨千叶那女孩子怎么样？”

夏雪坐到母亲旁边，模凌两可地答道：“雪儿也不是很了解！”她知道母亲问她并不是真的需要从她答案里得到些什么。

“如果要联姻，杨家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基本上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我看杨陵的女儿也还不错，就是脾气蛮横了一点。”

“嗯！”夏雪回应着母亲的话，母亲指的是昨天在农庄发生争执，破坏了农庄声誉的事吗？这算不算是在间接的责怪自己？夏雪不懂母亲真正的意图，她知道，母亲虽然没有和她们一起，但是对她们身边发生的事却了如指掌。

王梦雪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看雅林那孩子就很不错，配我们家雪儿刚好合适！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你要好好的把握机会！懂吗？”夏雪不明白母亲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雪姨，您的菊花茶。”精致的茶具、淡淡的茶香，离草小心地把茶递在王梦雪面前。

“啪！”

“哐当！”茶杯摔在了地上。

顿时，茶香四溢。

“雪姨，你……”离草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里很清楚王梦雪是故意打翻茶杯，有意要为难自己。她们之间的战争恐怕要开始了，刚才王梦雪对夏雪说的那番话，恐怕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是在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不管是夏疏还是祝雅林，自己都没有资格和他们站在一起！

离草心里冷笑，生活中，她可以表现得安之若饴，逆来顺受，但并不能表示她能受人欺辱；她可以表现得云淡风轻，随波逐流，但并不表示她毫无所求。她没有忘记，她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她们之间能真正的和平共处，她一向爱憎分明。

“夫人，有没有烫着您哪里？”老管家有些焦急地跑过来，小心地问着王梦雪。

“你是怎么办事的！泡杯茶都不会！”见王梦雪不说话，老管家训斥着站在旁边的离草。

“算了！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王梦雪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出声阻止道。

王梦雪起身，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我要的东西有没有着手开始准备？”

“嗯！夫人放心，今天就打算出去先购置一些。”老管家恭敬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