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沈牧野端起粥碗在沈德昌身边坐下。
“爸,让儿子来给你尽孝心。”
沈德昌愤然回头,嘴里挤出话:“你是尽孝心还是盼着我早点死?”
沈牧野举着汤匙的手一顿,嘴角勾起:“普惠医院的医生技术确实不错,您这会儿就已经有力气骂人了。”
“哼!”沈德昌瞪着他,“你四哥不是东西,你也不是!”
他太激动,说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沈牧野忙放下碗给他顺气。
“四哥给您下毒,拿您的命来争权,是我替您处理了四哥送他进局子,还保住了您的命,这怎么看,我俩都不是一回事吧,爸,冤枉人啊。”
沈德昌听着,咳得更厉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颤着手指他:“你当我,当我看不出来,你一早就有办法制他,他设计你车祸,你有证据,随便拿出来,这会就开不成,但你,你不用啊,你催着他胡来,让他对我下手了你才收网……”
老头断断续续说,气喘的悲愤:“你一石二鸟,抓走了你哥又放倒了我,你就能彻底掌握金诚了。”
沈牧野给他顺气的手停在半空。
“您病成这样还有余力想这些?”
沈德昌一拍床:“我脑子没病!”
沈牧野像是被吓到,退了半步,悬着的手插进了裤袋里,嘴角那抹笑还挂着。
“没病就不会想这些了,还是有问题。”
他打量他,老头穿着病号服,这些天他过得不舒坦,皱纹和白发较之以前都明显多了,苍老得厉害。
“爸,人要服老,你会被四哥坑说白了还是因为你老了,放在四年前和大哥斗智斗勇那会儿,谁坑得了你,只有你折磨儿子的份,但你不反思自己,反倒怪我动作慢,故意放你被害。”他踱起步,“真不愧是你,从不内耗。”
沈德昌虚弱得很,拍床耗尽了力气,身体又佝偻下去。
“你不用在这儿阴阳怪气,就说老宋是你的人,你想阻止延清太容易了,你敢说你一点私心也没有?”
“我的私心,什么私心?”
“刚才你牵进来的就是私心。”沈德昌喘了两口气,“如果我完好无损,你赢了也赢得不彻底,至少,我一定会阻止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还不如一石二鸟,借老四废了我,你和她就彻底没人管了。”
沈牧野听高兴了,鼓掌道:“精彩啊,想象力很丰富,我很喜欢。”
鼓完掌,他敛了笑。
病房里没人更没有监控,干什么说什么都随意。
所以,他看住父亲:“好,我承认,我放任了。”
沈德昌僵住。
“甚至,宋伯问过我要不要换份危害不那么大的药,被我拒绝了,我让他务必遵照沈延清的吩咐,千万别手软。一是不这样沈延清会怀疑他的忠诚,二是,不这样,你怎么能体会到被亲近的人伤害是什么滋味?”他微眯双眸,“大哥当年就是这么被你折腾,我不过是让你尝尝他当年的滋味,很难受吗?”
“你在为叙白报仇?”
“他轮不到我替他报仇。其实你这种自私的人,能生个像大哥的好儿子不容易,你居然还不珍惜,我就是想看看,你这样的人会不会有一天真心后悔。”
沈牧野居高临下看着老头,“现在,我大概看到了,你这个表情就是后悔。”
沈德昌被看得头皮发麻,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恐惧,一种一切都失控了的恐惧,并且再也拿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