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放听见了她声音压得极低的两句呢喃，薄唇勾起。
第一句是：“裘放，你真讨厌。”
裘放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敢跳。
褚慧把裘放当儿子养，倾注了不比她少的心血。
她不敢想褚慧同时失去她和裘放会是个什么光景，可被她一眼看穿的感觉，让她既愤怒又难堪。
最后一句是：“裘放，对不起。”
她不该把气撒到他身上，明明他什么都没错。
??章 你说，我做
这晚褚橙哭了很久。
她宁愿在这喂蚊子吹冷风，也不愿意回家面对褚慧。
裘放犟不过她，只好把人抱到了顶楼另一侧封闭场馆的长椅上。
好在这场馆通宵都开着灯，四周窗户也紧闭着，不至于把人吹感冒。
裘放检查了下褚橙赤裸在外的双脚，大多是细小擦伤。
只有右脚外侧有一条暗红的小口子，汩汩外冒的血液已经凝结成血痂，只有尾巴处还有些鲜血的痕迹。
裘放四周看了眼，没找到褚橙的鞋子。
她出门本就跑得慌里慌张，又是爬消防楼梯上的顶楼，脚上的拖鞋早就不知道甩到哪层楼去了。
褚橙把脚从裘放手里用力挣脱开，一脸傲娇地不让他碰，“不用你管！”
说完眼泪又不争气地又冒了几颗出来，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几把眼角，带着哭腔自顾自狡辩，“反正我又没错！”
按照褚橙的性子，裘放回答什么都得被她喷成筛子。
他倒不怕她牙尖嘴利地怼他，只是担心她今晚情绪起伏太大伤身体，于是没吱声。
褚橙满脸都是乱糟糟的泪痕，额头也是红肿的，眼睛就更不用说了。
和悲伤蛙有得一拼，可能是她眼型本身就漂亮，肿成这样裘放私心还是觉得她好看。
她原本精致的下巴上也有不少血渍，这应该是咬他后不小心蹭上的他的血，瞧着像个性感的吸血鬼似的。
整张脸最让裘放看得眉头紧锁的是褚橙的嘴巴，她饱满的下嘴唇内侧上有一条很长的口子正缓缓往外冒着血水，一看就知道是她情绪上头后自己咬破的。
褚橙本身爱生唇炎，这么长的口子今晚不处理，她这嘴巴明天就会肿到要去医院报到的程度。
裘放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后，强制把她踩在地上的光脚移到了他膝盖上放好。
然后一手扯开腰间校服，一手把她凉得透骨的脚丫通通贴到他温热的腹肌上。
她打着赤脚到处跑，肯定是不干净的，想起裘放有点小洁癖褚橙更觉得别扭，
她脚趾使劲向后仰，尽量减少和他皮肤的接触面积。
裘放皱眉扫了不安分的人一眼，褚橙不甘示弱瞪回去，然后脚下又开始新一轮的乱动。
裘放不再由着她，直接用校服把她脚全裹进了腹部，动弹不得的褚橙这才彻底老实了。
裘放身体的热量从她脚底一寸寸传遍她全身，暖得她更觉得委屈异常。
其实她咬了裘放后就有些后悔，明明裘放什么都没做错，甚至还帮着她撒谎，现在还大半夜出来吹冷风不说，还要被她咬……
褚橙顿觉自己过于狼心狗肺，于是内疚地想偷偷瞄一眼她咬出来的伤口，但被裘放故意用衣领挡住了，她探过去的脑袋什么也没瞧见。
于是褚橙有些负气地想把脚重新踩回地面，故意气气裘放。
裘放早有预料，隔着层薄薄的校服握着她的脚踝就是不松手。
褚橙故意用脚蹬着他硬硬的腹肌反向用力。
两人就这样暗暗使劲僵持了半晌，谁都没说话，期间连眼神都没对上过。
最后还是裘放先软声开了口，“为什么不想去1班？”
褚橙装高冷不理他，报复他不给她看咬痕的事。
裘放对上她有些躲闪的眸子，又执拗地问了一遍。
褚橙抿唇吸吸鼻子，想起褚慧的强硬，眼中的泪又开始聚集，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反正我妈都决定让我去1班了。”
裘放看向褚橙的眼神逐渐变暗，神情也有些颓废，
“是因为....不想和我一个班，所以赌气考零分不去是吗？”
褚橙被问得眉心微微蹙起，看向裘放的眼神带了些莫名其妙，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是我考试那天，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贴吧有人说你们班主任重男轻女，我才不去1班的。零分……我没考过零分，就是想试试什么感觉。”
最后一句显然是嘴硬。
裘放抿唇看她，没再追究她零分的恶作剧，但对不去1班的理由有些将信将疑，“什么贴吧？”
褚橙掏出手机，重新找到那段话然后递给裘放看，
“你看！是真的，我干嘛要骗你啊！我现在都快被我妈扫地出门了，我只有你了，我哪还敢骗你。”
最后几句说得无比惆怅，眼泪汪汪地流，活像只没人要的野猫。
看完贴吧那段话后，裘放神色松了些。
在听到‘我只有你了’几个字后，他的唇角下意识扬了扬，
又怕被褚橙瞧见误以为他在嘲笑她，又只好微微抿唇控制着脸上表情。
裘放找到褚橙时就给褚慧发了消息，说十二点前把人带回去。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褚橙一听见回去二字就咬唇摇脑袋，然后疯狂掉眼泪。
裘放不擅长劝人，尤其是褚橙。
从小到大，他看见她哭，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重话说不出口，心窝子里的软话现在也不合时宜。
裘放进退两难之下，凝神看了她好一会，才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后脑勺，半哄半劝 ，“你想怎么样，你说，我做，但十二点之前我们必须回去，不然阿姨会担心。”
褚橙湿漉漉的眸子转了转，然后有些迟疑地看着裘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裘放看着她又笃定地说了一遍，语调和神情皆是软的，
“你说，我做，然后我们回家。”
正暗自扣弄指甲的褚橙顿了顿，才大着胆子提要求，
“那.....你去和我妈说，我不要去1班念书。”
裘放点头，“好。”
想了想，褚橙又加了一句，“但你不能和我妈说是因为我觉得你们班主任重男轻女我才不去的，我....怕她难过，我怕她难过这句……也不可以说。”
裘放也说好。
褚橙这才勉强同意回去。
隔了几秒，褚橙有些丧气地和裘放说，“如果我要是你就好，这样爸妈就不会离婚，我妈妈也不会一个人。”
裘放捏着褚橙下巴把她埋得低低地头抬起来和他对上，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性别是名词，从来都不是形容词。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阿姨和外公外婆因为你的到来很开心，无关性别，她们从知道你出现的那天开始，便是如此。”
裘放语气很真挚，眸底亦是星光一片。
褚橙感觉心里暖暖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可笑，她伸出手开始挨着数，
“我妈妈，外公外婆一共就三个人，加上我才四个，这世界这么多人，期待我的人居然一只手的手指头都占不满，真没劲！”
“还有我。”
裘放伸手把褚橙翘起的小拇指，连同前面四根手指一样弄弯了下去，
然后双手包裹着她的拳头，语调很是亲昵，“加上我就占满了，刚好一只手数得过来。”
褚橙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可是你不是比我晚出生一个月吗？你也期待我的到来？”
裘放扬起的唇角落在他和她交叠的双手上，他说，“荣幸之至。”
裘放的神情专注得褚橙没法忽视，手背上的吻似火线般迅速蔓延至她全身各处，她敏锐地察觉到裘放这怪异的表情她见过许多次。
记忆最深的是替周思倩送情书那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