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1 / 2)

一梦江山 木刀衙役 2128 字 2个月前

回程已是申时,官道不长,流民也少了些,二人快马加鞭,赶在日落前回到益都,未至客栈,便远远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车厢外挂得正是冲渊剑。

谷才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后钻入客栈,许经年只好跨步走上马车。

入得车厢,迎面便是一副如花笑靥,长公主上身着一袭粉色绒边薄袄,衣摆处绣着素色牡丹花纹,下身穿一条素粉百褶裙,裙幅宽广如湖面涟漪般层层叠起。

少女心性,喜怒皆形于色,一见许经年便笑嘻嘻递过一个手炉道:“山东果然比京城冷些,临行前母后交代,我还有些不信呢!”

许经年接过手炉,一边将手放在上面烤着一边说道:“才初冬而已,若灾银迟迟找不回,只怕今年要冻死不少百姓。”

长公主偷偷瞧了瞧心上人,见对方忧心忡忡,便悄悄抬了抬手指,两名贴身宫女立刻推门走出车厢。

房间内只剩二人,将一盏热茶递到许经年手中,少女这才关切问道:“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找到些头绪,只是还要再等等。”许经年叹息道,“益都之外,哀鸿遍野,饿殍枕藉,全不似城内这般纸醉金迷。”

长公主道:“不如明日我随你一起查案。”

许经年摇头道:“此时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殿下,还是按之前约定,殿下在明处,我在暗处。”

“那我明日先令青州官员在城外施粥救济灾民。”长公主道。

许经年点点头。

车厢内温暖如春,见少年脸色稍缓了些,长公主这才娇嗔道:“不是说了,无人时叫我‘元儿’。”

许经年脸色一红,手中香炉抖了抖道:“还,还是叫‘殿下’顺口些。”

长公主佯怒道:“这天底下,能叫我‘元儿’的可没几人,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许经年低声道:“公主闺名,自是不敢僭越。”

“那叫‘淑元’,顺口些。”

“公主……”

“就这么定了!不许再改!”

……

从车厢内出来时天已全黑,颦儿和冉儿站在离马车不远处搓着双手。

许经年笑道:“让两位姑娘久等了。”

颦儿忙回礼道:“许大人说笑了。”

青州府例行宵禁,平民早早吹灯上床,但柳坊街往往要喧闹到子时,原因无他,来此消遣的多半是不惧宵禁的官商富贾。

整条街以绿芜苑为首,恩客散去,青楼内也渐渐安静下来,老鸨回到房中,哼着小曲洗了脚,刚刚命使唤丫头退下,转身便瞧见站在床边的锦衣少年,未待喊叫,一柄短刀又从后颈绕到下颌。

身后持刀人的样貌无法看清,面前的少年倒是“旧相识”,老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许经年道:“原来是公子,今夜来得晚了些。”

许经年笑笑说道:“想跟你借一人。”

发现少年未带杀意,老鸨这才顺着脖子上的短刀扭头看了看身后,见一个脸戴半边面具的黑衣人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忙又回过头道:“公子想借谁?”

“秋蝉。”许经年道。

“绿芜苑可没这先例。”老鸨道,“进了青楼,想再出去可没那么容易,公子对秋蝉有意,不如多来捧场。”

许经年道:“听说你最近没少拿我的事做文章?”

老鸨自知理亏,嘴上却依旧强硬道:“公子,这事我说了真不算,秋蝉是清倌,又在官府登了册,平白被公子接出去,名声可就全毁了,若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承担不起。”

谷才冷哼道:“青楼中人,有什么名声?”

老鸨瞪大眼睛道:“大爷,您出去打听打听,秋蝉是舞姬,整条街有名的清倌儿,绿芜苑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是完璧,我还指望将来开花之夜得个好价钱呢!”

许经年将一袋银子丢到床上道:“只借五日,五日后完璧归赵,至于官府,我自然会打点好一切,无需你操心。”

灯烛摇曳,黑暗中老鸨看见少年眼中闪着戏谑,像极了那夜在三楼的样子,便顾左右而言他道:“公子借秋蝉何用?”

许经年并不回答,眼神骤然锐利,老鸨只觉脖颈处一凉,短刀划破耳鬓削掉几缕黑发,一声惊叫刺穿夜空,后知后觉的女人忙用手捂住嘴巴。

窗外闪过一道人影,护院的声音飘过:“王妈妈,发生何事?”

“无事,一只老鼠罢了。”老鸨忙应道。

许经年又恢复了戏谑表情,指着谷才对瘫坐在床边的老鸨道:“我这兄弟脾气不太好,让王妈妈受惊了。”

老鸨颓然坐在床边,半晌后低声道:“明日巳时来接人,后巷小门。”

第二日天刚放亮,便有一辆马车停在绿芜苑后门,许经年坐在车前,看着老鸨将秋蝉带出,依旧一副笑眯眯地样子。

“秋蝉年幼,未经人事,公子怜惜着些。”临行前老鸨不忘叮嘱。

许经年哭笑不得,暗道古往今来打劫青楼舞姬的自己应该是头一个。

挥动鞭子,马车吱呀呀开动,车厢内,秋蝉不时掀开窗帘看看街道两侧,自三年前被卖入绿芜苑,这便是她第一次离开,虽然前路未卜生死难料,但多少算是给平如死水的日子带来些改变。

昨日深夜得到消息,先是兴奋,继而惆怅,又陷入期待,她有些懊悔那夜推窗劝这神秘公子逃走,否则也不会惹下后面这许多麻烦,如今人在他手上,也只有听天由命。

“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秋蝉问道,语气尽量平稳冷静。

许经年反手丢入车厢内一个包袱道:“换上。”

秋蝉不再言语,默默打开包袱,是一套素净的小袖衫袄,与自己身上的艳丽纱裙截然不同。

车厢外又传来许经年冷冷的声音:“褚六,你娘死了,受你兄长的托,带你回家看一眼。”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车厢内终究还是传出窸窸碎碎的哭泣,声音不大,似在极力压制,奈何许经年耳力惊人,一点细微的的动静都会尽收耳中。

一路无话,出城后哭声才渐渐停了。

“我家的事,褚三同你说了多少?”车厢内传来秋蝉带着鼻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