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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过后,出乎骆上天和柳燕脂的意料,樊落星和海沧浪的问题依然梗在那儿。
这一次问题的大部分责任全落到燕脂身上来了——落星明知道沧浪喜欢的不是燕脂而是自己,也明白自己对他长久以来的感情就是爱,可她却坚持不肯拆散一手撮合起来的燕脂和沧浪这对所谓的“情侣”——一切还真被上天那张乌鸦嘴言中了!
再一次地,上天和燕脂来到了“WISH”咖啡屋,只是这一次多了落星这个胖妹妹。
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三个人捧着手中的咖啡,谁都没有先一步开口。因为大家明白,现在谁先开口谁倒霉。
落星不开口,因为她自觉理亏,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燕脂。明明是她将沧浪介绍给燕脂做男朋友的,现在她却要从燕脂手上将沧浪抢走。
燕脂不开口,因为她想赌一口气,结果加入了这场闹剧,害得落星误会,她有罪。
上天不开口,因为是他一时兴起,推了一把波,助了一回澜,谁知道那个“恶女”真的答应了下来,搞出现在这么多事!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终于,善良的胖妹妹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她向燕脂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对不起!燕脂,我糊里糊涂把你推给了沧浪,我以为他是喜欢你的……不对!不对!他是喜欢你的,你这么好,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可是现在他又不喜欢你了……不对!不对!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反正你很好,我不好;你是对的,我是错的;你可以打我、骂我……”
“噗嗤——”一声爆笑打断了落星未说出口的道歉。落星茫然地直起腰看向身边的燕脂和上天。一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另一个差一点滚到了桌子底下——简直夸张之至。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暗自检讨着。即使是她说错了话,他们也没必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燕脂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非常抱歉地摆摆手,“落星,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和沧浪认识这么多年,我们两个人要是能来电早就来电了,不会等到你来把我推销出去的。”
落星糊涂了,“可你当时明明答应了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她就一头的火,“那是因为这个丑男说我什么不小了,也该交个男朋友什么的。然后我才说:‘好!沧浪,我愿意跟你试着交往。’”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落星更加糊涂了。
燕脂将这个问题抛向一边,“反正,我对沧浪根本就没那个意思,我和他也早就说清楚了。你啊!就别想着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问题,赶快想想你和沧浪之间的事是正经。”
“我……我和他之间哪有什么事?”落星耷拉着脑袋,拨弄着碟上的咖啡勺。
时间在沉默中凝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似的。过了一会儿,空气中突然发出一阵苍凉的笑声,燕脂抬起螓首,对上的正好是上天失落的笑容。
“我真为沧浪感到不值啊!”上天苦笑着摇了摇头,“枉他跟你在一起二十多年,用尽全部力气地爱你,你却就因为自己的害怕否定了他所做的一切。你甚至没有睁开眼好好地看待他的努力,就将它全盘否定。这算什么?你说这算什么?”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咖啡桌上,褐色的咖啡溅了出来,留下痕迹斑斑。
他的激动不仅吓到了落星,也激起了燕脂的狐疑。他一向没个正经,这一次对落星和沧浪的事却出奇地用心,是因为什么吗?
将她们的惊恐放在一边,上天今天非把落星给骂醒不可:“一个陪了你二十二年,一个保护了你二十二年,一个爱了你二十二年的男人的感情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你有没有用心地听他在医院的喇叭里说的那些话,他说你是他的‘胖妹妹’,你也是他的‘胖姝姝’——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去听他的话?‘姝’是美好的意思,在他心目中,你就是最美好的。对于他的心,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最后那几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时间咖啡屋里的客人、主人都望着他们这一边,没有人议论,也没有人嘲笑。大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被什么震撼住了。
“你太自私了,樊落星!”上天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趋于缓和,“你自私地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而完全忽略了沧浪的心。说什么是为他好,为他着想。说白了,你就是害怕受到伤害。可爱情里难免会有伤害,你要是害怕,就去做修女嫁给上帝吧!”
“好了,骆上天!别说了!”燕脂瞥了落星一眼,回过头狠狠地瞪着上天,让他闭嘴。
一直垂着头的落星终于抬起了双眼,朝着上天,她笑了开来,“你说的没错,那全是借口,我……就是害怕。因为太爱他了,所以我……害怕失去。谢谢!谢谢你,上天哥!”
站起身,她跑出了“WISH”咖啡屋,带着她的希望离开了这里。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上天重新端起咖啡杯,深吸一口气,混淆着咖啡的香气,他找回了失去的记忆。在那里,他曾经拥有的,曾经失去的,都由沧浪和落星替他弥补上了。
然而,遗憾依然存在。
望着他,燕脂的眼睛里蕴涵了太多太多的困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想问我为什么对落星这么特别,为什么这么关心她和沧浪的事,是不是?”她尚未开口,他已经猜出她会问些什么了。
她含笑的眼瞅向他,“那你愿意告诉我原因吗?”
“这个故事很长,你最好有足够的耐心。”
在氤氲的咖啡气中,上天将埋藏心底多年的憾恨告诉了自己的死对头。也或许,从那一刻起,他们将不再是死对头。
“她叫江兰情,那个时候我读高中一年级……”
十六岁的小男子汉都是好奇而爱动的,骆上天自然也不例外。高中生活的第一天,他满眼里都是新奇的事物。
坐在位子上,他抖动着双腿四下张望着——他的后面坐着一个冒着胡髭的男生,看上去有点阴沉,没意思!左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瘦弱不堪的矮个子男生,不好玩!前面坐的女生倒有几分看头,可惜是个“冰美人”,无聊!他像是围棋中被困在中间的那颗棋子,完全没了活路。现在惟一有发展前途的就是即将坐到右边空位上的同学甲了!
啊哈!同学甲来了!上天满怀希望,瞪大了眼睛翘首期盼——是个胖妹!天要亡我啊!这下连一咪咪的风景也甭想看到了——高中生活的第一天就在骆上天沉痛的哀悼中给溜走了。
即使如此,天依然不肯放过他。按照班级制订的卫生值日表,今天轮到他和一个叫江兰情的女生一起打扫教室。
站在公告牌前,上天的神情有些恍惚——江兰情,听上去感觉这个女孩似乎挺漂亮的。不对!不对!根据从幼稚园开始的经历看来,名字里有什么“美”啊“俊”的人,往往长得不堪入目。由此看来,这个名字漂亮的女生也好不到哪去。
“你是骆上天同学吗?”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上天直觉地回过头,是那个胖妹!虽然不怎么喜欢胖妹级别的女生,但他自认为作为小绅士该有的礼貌是不可缺少的。
“是啊!有什么事吗?”他冷冷淡淡的,这年头酷哥比较吃香嘛!
胖妹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清楚地显出两个小酒窝来,“我是江兰情,今天我们俩值日,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她就是江兰情?他丝毫不隐瞒地将失望写在脸上。可是失望归失望,该他做的事他还不会推卸责任。冲着她点点头,他丢下一句:“开始吧!开始吧!”
他拿着拖把左一下、右一下地拖着地,全没有认真。瞥上她一眼,人家提着水桶出去了。
半晌,她拎着盛满水的水桶慢慢地走回了教室,水桶很重,她拎着很有些吃力,水一点一点泼了出来,溅上她白色的皮鞋,湿了。
上天那小小的男子汉责任感发挥了作用,走到她跟前,他才发现自己一百七十三公分的身高比这个胖妹竟高出大半个头来,一种因为身体优势而衍生的保护欲瞬时间燃烧了起来。
“给我吧!”他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上的水桶。
“谢谢你!”她依旧是回他一个笑容,很甜很暖很舒服的笑容。
在交换水桶的那一刹那,他们的手碰到了一起。她的手肉乎乎的,很柔软,跟他妹妹重天那种“鸡爪子”型的手指完全不同。这是一次不错的接触,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胖妹也是一道可爱的风景。那一天的卫生值日,是骆上天有始以来最认真的一次,认真得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他们成了朋友。她泡图书馆,他这种天字号第一的懒人陪她泡在书籍的海洋。她上课认真听讲,他是一边听讲一边瞅她,时不时地还丢丢小纸条什么的。午休的时候,她带来的点心有一大半入了他的肚子。当然,为了感谢她的点心,他经常请她去吃冰淇淋,她喜欢香芋味的——很奇怪的味道——他一直都记得。
那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捉弄她。
例如,把她的笔记本藏起来,让她急得直跳脚;在她的抽屉里放些小昆虫,看她吓得脸都白了;午餐的时候说些特别恶心的事情,什么分尸啊大便啊让她想吃都吃不下;告诉她“你某某考试的成绩多差多差”,说得绘声绘色,不容她不惊恐;在她骑车回家的路上,故意挡在她面前,还时不时地推她一下……
这些可怕的恶作剧携带着大半年的时光就这么匆匆驶去了,他们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卫生值日,直到这一次。
那一天的骆上天有点奇怪,他不像平时一样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说笑笑,他一直低垂着头,像是为什么所困惑。
兰情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走到他的身边,她拉了拉他的胳膊,“骆上天,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不愿意提起。因为说了,也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不对!你一定有事。”在一起大半年的时间,对这个一天到晚嬉皮笑脸的家伙,兰情多少有点认识。他不开心,都写在脸上呢!
“要是你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
上天跳上桌子,静静地坐着。沉吟了片刻,他别过脸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我……我爸妈……我爸妈要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