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上天知道我爱你 于佳 4578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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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燕脂算准了时间,在“东方学院”附属医院的午休时分找到了骆上天。

“骆上天!”

看见她,上天显得很高兴,把她让进急诊医生的专用休息室里,他拉过自己的椅子让她坐了下来。

“有进步!学会叫我名字了,你来这里是看病,还是找我有事?”

“我有事要跟你说。”她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上天露出惯有的嬉皮笑脸,“什么事这么严肃?是你家壁灯坏了,还是冰箱里没有吃的了?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帮你解决。再不然你爱上谁……”

“我找到江兰情了。”

既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就用最直接的方式揭开答案吧!燕脂再也受不了那种徘徊不定的感觉,似乎走在悬崖边上,时时刻刻都在锻炼着自己的承受能力。

她的心跳是规律了,却轮到上天去悬崖边上走一遭。她的话就像一颗炸弹在他的心里炸开了,他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来得及收住,怔怔地看着她,他无法置信地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找到江兰情了。”她重复了一遍,语调和原先一样平静。不仅如此,她还补充了一句,“她就是杜宇声的未婚妻,追求了十年的未婚妻。”她必须如此残忍地告诉他江兰情现在的状况,为了宇声,更为了她自己。

然而,听见她的话,上天却猛地站了起来,“谁让你去找她的?你为什么要找她?你没事干去找她做什么?”

燕脂反被他弄糊涂了,“那不是你心中一直以来的遗憾吗?你不是一直想亲口向她道歉吗?你不是要将从未说出口的爱意告诉她吗?我以为你一定很想见到她。”

“你以为?你凭什么这样以为?”上天烦躁地来回走着,“我不想见到她,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她。”

他害怕!他害怕再相见,曾经残留的美好都会被现实掩埋;他害怕弥补上这一个遗憾,又将造就下一个更大更深的遗憾;他害怕看见她的微笑已不复从前美妙纯真,那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再不为他绽放。

他专注于自己的感觉,却忘了体味她这一片寻觅的苦心。燕脂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她静静地走到门口。背对着他,她的声音苦到了极点。

“我凭什么以为?我根本没有去‘以为’的资格。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一次地越权了。放心吧!我再不会去以为什么,再不会自作主张地帮你做什么,再不会对你付出什么。”

抽身,她奔跑而去!苦到了极至她可以选择另一种感觉,她可以选择的,只需要逃开这一切。

再不会为你付出什么——这句话莫名其妙地烙上了上天的心。恍惚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然而那种感觉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下一刻他再也抓不住这份朦胧。

那一天……燕脂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一天的。回到家中,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仰头倒进了胃中。

抱着满怀的啤酒,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客厅,满室白色的风信子早已枯萎、凋零,可她却不忍心将它们丢弃。她没有黛玉葬花的雅兴,只能将它们供奉在一瓶清水中,凭吊她失败的暗恋。

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坐在白色风信子的中间,坐在这满室凋零的怀抱。扬起手中的啤酒,她举向这惨白的花朵——

“敬你!敬你们这些将我的心情昭告天下的花儿!从今后我再不需要白色的风信子,我的心中再也没有什么不敢表露的爱……或是大方地告诉他,或是再不去爱他,我柳燕脂不再做缩头乌龟!”

收回高举的啤酒,她将它们尽数灌进喉中,再低头时,已是泪眼婆娑。吸了吸鼻子,她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暗恋,永远无法得到幸福!”

丢下啤酒,她开始清理这些失去生命的白色风信子。找来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她将它们从一个个的花瓶里抱出来,装进了袋子里。

那意味着永远的埋葬!

夏夜的凉风徐徐地吹着,杜宇声将车停好,手却紧握着方向盘,“燕脂的公寓就在这上面,十二层C座,你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江兰情的手放在安全带上,迟迟没有下车。犹豫了片刻,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我还是不去了吧!咱们走,你送我回家。”

“Orchid!”宇声紧握住她的手,“你听我说,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想再见到他吗?你不是一直想将当初没问出口的问题问出来吗?你不是一直想告诉他你曾经很喜欢他吗?去吧!去找燕脂,去找回你的曾经,解开你多年的心结。我希望你带着最快乐的微笑嫁给我。”

“宇声……”

宇声捂住了她的嘴巴,阖上眼他摇了摇头,“什么也别说!我相信你,我更相信我自己。我相信十年的感情足以抵御这场考验,我相信在你心中最终的归属是我——因为我爱你,我也相信你……相信你是爱我的。”

为她解开安全带,宇声替她打开了车门,“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你一定要等我,因为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兰情微笑地看着他,脸上留下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出了电梯,兰情向C座走去,举起手她正想按门铃,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燕脂拎着一袋子白色风信子走了出来,猛一看见兰情,她也吃了一惊。

“你……你是来找我的?”

兰情点了点头,“是宇声送我来的,我想找你谈谈,可以进去吗?”

“呃?”燕脂呆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哦!”她将一大袋枯萎的花暂且放在门廊上,让兰情进了屋。“你要喝点什么吗?”

兰情扫见桌上空的啤酒罐,微笑地看向燕脂,“啤酒?可以吗?”

“好的。”燕脂拿了两罐啤酒,一罐递给她,一罐送进了自己手中,“我不习惯拐弯抹角,直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了那个丑男……我是说,你是为了骆上天的事情吧?”

兰情让啤酒的冰凉熨贴着自己的手心,“他现在过得好吗?你现在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了吧!”让冰冷的啤酒滑进喉中,燕脂严谨认真地说了起来:“他现在是‘东方学院’附属医院急诊科的主任,身体健康,体重正常,睡眠安好,胃口不错——这算过得好吗?”

感觉到燕脂似有若无的敌意,兰情又瞥了一眼门廊上即将被送进垃圾堆的白色风信子,顿时了然于胸。“你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对吗?”

“他提起过一次。”只要每次接近他,她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真的值得吗?她开始怀疑了。

浅浅地喝了一口啤酒,兰情反问起她来:“你既然是宇声的好朋友,也一定知道我和宇声之间的事。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才答应他的求婚吗?”

燕脂马上猜了出来,“是因为骆上天?”

“其实我一直都不曾忘记过他,所以你再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才会那么震惊。很多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他为什么会说那些伤害我的话?他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当初我告诉他‘我喜欢你’,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也曾后悔过,后悔自己没有亲耳听到他的解释,后悔自己转学也没有告诉他,后悔自己没有实现当初的承诺——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陪在他身边的,可我却走了,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留给他。我想,他会恨我的。”

十多年的遗憾一下子涌入了兰情的心中,它已经堆积了太久太久,是该挖出来的时候了。

听她述说这一切,燕脂再也无法将她当成情敌来看待。她只是一个初恋故事的女主角,来这里寻找那久远的结局。

握紧手中的啤酒罐,燕脂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恨你,他却恨他自己。他觉得今天的遗憾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觉得自己一直欠你一个道歉,他很想再见到你,将所有的一切亲口告诉你。”

兰情眼睛一亮,像是在沙漠中看见了一片美丽的绿洲,“他真的想再见到我?”

这个答案燕脂无法给她,她反而想从她那里寻找出答案,“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他?”

“我想,可我也害怕。”这么多年来兰情之所以不来找他,就是被这害怕紧紧纠缠着。

“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再见到我,或许他已经有了很美满的家庭,并不希望过往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又或许,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骆上天,我们之间曾经拥有的美好将被这再见彻底地打破。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守着遗憾一辈子,至少我还能够保留着美好的回忆。还有,再见之后我们的关系又会变成怎样呢?我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燕脂忽然明白了过来,想必她所担心的一切,骆上天也害怕不已吧!所以当她告诉他找到兰情的时候,他才会那样失常,原来是害怕在作怪啊!

“你怕自己会背叛宇声?”作为宇声的朋友,燕脂不得不考虑这一点,“他知道你和骆上天之间的事吗?”

兰情淡淡地笑开了,“他在很多年前刚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说:总有一天你的心里会只有我一个人。刚刚在车里的时候他还对我说:他相信我,他更相信他自己。他相信十年的感情足以抵御这场考验,他相信在我心中最终的归属是他。”

“你呢?你心中最后的归属真的是他吗?”对这个问题的急切程度,燕脂决不亚于杜宇声。

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然而最终兰情还是稳稳地点了头,“就像他说的那样,十年的感情是任何人、任何曾经都无法代替的,即使是初恋也无法擦拭这十年一路走过来的默契与眷恋。”

燕脂的心是暂时定了下来,可另一种担心又随之浮起,“那你不准备去见他了吗?”她们彼此间都明白,这个“他”只能是那段初恋的男主角。

“不!就是因为肯定了我和宇声的感情,我才敢去见他。”兰情有着明确的打算和思想准备,“是宇声教会了我,他说‘我希望你带着最快乐的微笑嫁给我’。他真的很了解我,他知道,解不开这个心结,见不到骆上天,我的心中永远都会有一个遗憾,一份彷徨。我希望自己嫁给宇声的时候是整颗心地嫁给他,所以我必须面对那场没有结局的初恋,我必须见到骆上天。”

燕脂拿起自己的啤酒罐碰了碰她的,“祝你幸福!”

“也祝你幸福!”

两个女生高高地举起了啤酒罐,激荡的液体里有着同样激荡的心——为各自的幸福举杯,为各自的幸福祝福,为各自的幸福去爱……与被爱。

急诊科的医生、护士最近大概需要求求神、拜拜佛什么的,否则厄运将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前段时间先是海沧浪海医生为了胖妹妹樊落星把急诊科弄得人仰马翻,从昨天起他们的主任骆上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火气冲上了天,就差没把急诊科给烧了。

海沧浪身为过来人,用一种了解的眼光瞅着上天,“不就是燕脂帮你找到初恋情人了嘛!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你胡说什么呢?”上天一个拐爪敲上去。

痛得沧浪嗷嗷直叫,“还说我胡说,你不激动干吗那么大力地打我?想要人命啊?”

“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烦恼的是那个“恶女”。

那天把她骂走了,他一转身就后悔起来。打电话给她,她不接,只是让他留言,打手机也是同样的情况。他急冲冲地打到她的公司,她的秘书是这样回答他的:“柳助理说了,如果有一个姓骆的打来就告诉他——‘柳助理刚死,骨灰还热着呢!’”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她再恨他,也不至于诅咒她自己吧!

上天是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准备今晚去她家找她说个清楚。他是错了,可就是杀人犯也不过偿命而已,了不起他被她骂回去。她这么对他也太重了点,是不?

他正想着晚上要怎么负荆请罪,落星突然走了进来,“骆医生,前面的花园里有人找你。”

哈!想曹操,曹操到。早知道他也不用打那么多电话,直接想她不就好了。推开门,他直接冲了出去。

落星只感觉到一阵旋风从身边一闪而过,快得她都来不及辨识。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瞧瞧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沧浪,狐疑地问道:“骆医生这是怎么了?好像很激动似的。”

沧浪揽着怀中的胖妹妹一脸满足地晃着脑袋,“2002年韩日世界杯拉开战火,上天的爱情也趁这个机会开局了。”

他不说还好,越说落星越觉得莫名其妙,“骆医生的爱情跟足球有什么关系?”

“最精彩的决赛总是在最后,你就慢慢等着瞧吧——不过现在你可以预测有哪两只队伍能够顺利跻身决赛圈。”沧浪双眼含笑,显然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他的初恋情人啊!

奔出休息室的上天并不知道人家正在拿世界杯比喻他的感情呢!他以十二码的球速奔到了花园。说也奇怪,以前见到那个恶女是他人生最大的痛苦,这段时间他好不容易可以跟她和平相处,现在见不到她,他居然还会有思念的感觉——真是奇了!

来不及分辨这一点一滴滋长起来的情感,上天只想早点见到她。跑到花园,远远地他看见了那抹背影,只是这一眼,他顿时就确定那不属于他想见到的恶女。

她是谁?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侵蚀着他的心。

缓缓地,她转过身直视他的双眸,“你还记得我吗,骆上天?”

“是你!兰情!江兰情!”他几乎是用喊的,喊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