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八分之一的赛事已经结束,接下来是四分之一决赛,交接处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今晚就是第一个休息之夜,他他他……他居然不来了!难不成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看世界杯啊?一想到这些,她的内心就打起一场小型战役。
一个委屈的声音响起:他就是不来也该打个电话告诉我啊!
另一个理智地批判起来:错!你把电话线拔了,手机也关了,他根本无法联络到你。
那那那就算这样,他也该过来跟我说一声啊!
又错!他干吗要跟你说?你又不是他什么人,用他的话说,你有什么资格跟他要解释?
可他都来了这么多晚上了,说不来就不来,这算什么吗?
再错!他又没说他一定会来,他又没说他在追你,他又没说他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如果他一点也不喜欢我,那他干吗天天准时过来报到?还当真他家没电视机啊?那不是追求是什么?
还错!就算他原本是喜欢你的,就凭你对人家的那种晚娘脸,他还敢追你吗?你自己不就因为人家一个迟疑,就决定不再喜欢了嘛!还有脸说人家!切——
燕脂甩了甩脑袋,不能想!不可以想!越想越烦,越烦越想,再这样下去她非成了神经病不可。她就这么想想烦烦,烦烦想想,终于挨过了世界杯插进来的两天休息时间。
四分之一决赛开始的当晚,越接近七点半,燕脂的耳朵竖得越直。她就像一只警觉的狗狗守在门边,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大门,稍有风吹草动,她就准备扑上去。
其实她很害怕,她怕那个丑男今晚也不会过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代表他们之间真的、彻底地玩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当八点的钟声敲响,门锁发出了转动的声音,燕脂原本流失的精力一瞬间又回到了身体里,挺起腰背,她时刻准备着!
门开了,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那个丑男,而是一大束火红色的风信子。它燃烧了她的眼,她知道……她知道它的花语是“让我感动的爱”。缓缓地站起身,她等着那个“我”现身。
骆上天一点一点从花中探出了脑袋,捧着那一片火红色,他用最深沉的眼凝望着她。
“你在等我吗?”
“才没有!”她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嘴硬,“你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如果我说这几天我是故意不来的呢?”他不怕死地撩拨着恶女,“我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任何习惯一旦形成想立刻改变都是很难的。”
白了他一眼,她没好气地向客厅里走去,盘腿坐在地板上,她看着她的世界杯,哼!不理他!
如果她以为这么容易就会让上天败下阵来,那她可就失算了。抚弄着手里的花,他淡淡地说开来:“咱们在一起吵吵闹闹了八年,突然有一天你告诉我,其实你是喜欢我的。换做是谁,一时间也接受不了,对吗?我也一样啊!长久以来我已经习惯了咱们之间这种异于常人的相处方式,你总该给我个时间去适应,去改变。可你却一下子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感情,还是说断就断,一点余地都不留,我只好出此下策。”
他说得委屈,还时不时地瞥她一眼,希望得到一点精神上的鼓励。可惜人家目不转睛地盯着世界杯,他只得拿出最后的绝招——
“我知道你喜欢白色的风信子,但我觉得此刻火红色的风信子更适合你。你的爱让我感动,不仅仅是感动,也是感谢,是感染,是感怀,还是感情。如果说对兰情的那场初恋带给我的是欣喜、是兴奋,那么你给我的这场暗恋,便是我成年后全部的感情世界,最丰富的感性空间。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在一起不会像一般的恋人那样恩爱缠绵,很可能将会是一场又一场的暴风骤雨。但我认了,只要是你,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我都认了。”
将火红色的风信子塞进她的怀中,他喜欢看她沉浸在花中的模样。“如果八年的暗恋让你觉得累了,接下来让我来爱你吧!我不选择暗恋,我大方地告诉你,我爱你——请允许我爱你!”
这不是什么战略方针,他只是借这一步步的台阶爬上了爱的最顶端。在那里,他看见了爱的天堂。
燕脂眼睛不看他,耳朵可是竖起来的。明明心里感动得要死,嘴上却不肯就这么答应下来,她是恶女嘛!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个丑男。
“赌一把吧!”她歪着头瞧着他。
她还真是赌性坚强的主儿!八年前赌,现在又要赌。既然她这么坚持,他就舍命陪君子好了。“说吧!怎么赌?”
燕脂眼珠子咕噜一圈,计上心头,“和八年前一样,咱们赌这届韩日世界杯的胜利归属何方。输的一方必须答应赢的一方所提出的任何要求,至于这个要求嘛!只限定一个。”
上天想了想,“很公平!你赌哪个队?”
燕脂双手抱怀,傲气十足地瞅着他,“上次你赌巴西,这次换我赌巴西队赢,你可以在剩下的队里任选一个。”
“我保留选择权。”上天算得可精了,“反正只要巴西输了,就算我赢。”
“成交!”
二人击掌为誓,一场球赛,一份赌约,一生幸福就这样蔓延了下来。因为他们很清楚,爱早已让他们赢了彼此,也赢了自己。
尾声
如此炎热的夏季,西装革履地坐在教堂里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真正让骆上天感到不愉快的并不是这天气,也不是身上的西装,更不是为杜宇声和江兰情举行的这场婚礼,而是他输掉的韩日世界杯赌约。
巴西赢了!还赢得相当漂亮,那个恶女笑得也漂亮,说什么“赌约先不向你讨,等我想到了再说”。
这下子她可得意了,整天盘算着怎么整他才叫痛快。他可就失意了,连晚上做梦都会梦见她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让他去做。昨晚他就梦见她让他去做神甫,他还梦见自己头一回当神甫主持的就是杜宇声和江兰情的婚礼。所以今天见到神甫的时候,他特地仔细地多看了两眼,生怕他和那个神甫长得有几分相似。
柳燕脂坐在他的身边已经好一会儿了,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她发现他的神色十分古怪。“你想什么呢,丑男?”即使在如此神圣的教堂,她的嘴巴依然不肯放过他。
“没什么。”他才不愿意把心中这些古里古怪的念头告诉她呢!这个恶女巴不得看他笑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般的情况下新郎的朋友做伴郎,新娘的朋友做伴娘,现在你作为杜宇声的朋友当伴娘,而我作为兰情的朋友演伴郎,真是太有意思了。”
作为伴娘,燕脂微笑地朝四周宾客笑笑,私下里却和上天嘀咕了起来:“这叫机缘巧合,你懂不懂?”
他口气不善地回了过去:“我不懂,你懂——行了吧?”
她挑衅地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不服气啊?”
“我哪敢?”说归说,他的口气仍旧冲得要死。
没关系,燕脂有的是方法治他。瞧着吧!
“啊哈!我想到要你实现的赌约了。”
“什么?”谜底终于要揭晓了,上天显得极为兴奋,“不会是要我吻在场所有女性中最丑的一位吧?”
“你想得倒美!”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她曾经取的巧再不会让他有机会善加利用。想着自己即将公布的赌约,燕脂的唇角不觉咧到了耳边,她已经可以预想他在听到后会有多大的反应。
“听着!我要求你去做的事情就是——以后无论我要求你做什么,你都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哈哈!聪明吧!一个要求可以换来永久的胜利。
这简直是将一辈子生杀掠夺的大权都交给她嘛!上天才不会笨得答应这种不平等条约。
脸朝天,他从鼻子里发出哼哼声,“你的赌约太夸张,我拒绝!”他们打赌的时候可没说不准反悔啊!这叫钻法律的漏洞。
“好啊!你这个丑男竟然耍赖皮?”
燕脂端放在下面的魔爪毫不留情地拧了他一把,上天痛得要死却不能表现在脸上。远远地看过去,你还会有这样一种错觉:伴郎和伴娘正客套地边微笑边交谈呢!其实他们交谈的内容是这样的——
“够喽!我警告你这个恶女,不准再捏我了,否则我挠你痒痒喽!”上天的口气实在缺乏威胁的气势,怎么听都像在求饶。
燕脂压根不把他的求饶……不!是威胁放在心上。“我不怕痒,听你这口气,丑男你好像很怕痒,要不要我让你又痒又痛啊?”
她作势要挠他的痒,上天赶忙先行求饶:“我输了!我输了还不行吗?”
他们俩真是名副其实的欢喜冤家,走到哪儿吵到哪儿,一刻也停不下来。不过这也算爱情里的一种特殊表达方式,不是吗?
此时,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已经奏响,站在圣坛前,面对着上帝,杜宇声和江兰情的婚礼正式开始。
上天私下里拉了拉燕脂的裙裾,“喂!你提出的那个赌约我可以履行,不过方式需要改变一下。”
“怎么变?”燕脂谅他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
驴儿上套,上天拉车。“如果你是骆太太,我就用一生的时间履行这个赌约。你想想看,很划算的!”
燕脂轻声笑了出来,她没有立即回复他的提议。婚礼正在进行时,又到了那个很老套却永不可缺的部分。圣坛前说的是神圣,圣坛下说的却是真情——
“丑男,你愿意娶你身边的恶女为妻吗?无论你们吵架、闹别扭、争论不休,你都爱她,呵护她,直到生命的尽头,你愿意吗?”
凝望着她的侧脸,上天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在上帝的面前,上天沉声问道:“恶女,你愿意嫁你身边的丑男为妻吗?无论你们出现矛盾、面对误会、留守艰难,你都爱他,依靠他,直到生命的尽头,你愿意吗?”
“我愿意。”她用最大的真诚来回答他。
上天是这样告诉她和自己的:“那么,让我们在一起吧!”至此,两只手牵到了一起。
那天走出教堂的时候,骆上天说了这样一段话:“如果有来生,我还在那个上帝的酒吧等着你——等着你来与我相会;等着你来气我,来跟我吵架,闹别扭;等着你来吻我;等着你来暗恋我;等着我自己去牵你的手——我知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因为——
天堂有九重,达到这想象的最高点,我的力量不够了;但我的欲望和意志,像车轮运转均一,这都是由于爱的调节,是爱……动太阳而移群星。
我知道,最终爱将落上九重天!
——改编自但丁所作《神曲》之《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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