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的颜面都被他丢尽了!”
压制下气血的袁绍,转眼便拍案大骂起了袁谭。
沮授沉默不语,虽也属袁尚一派,却并未对袁谭落井下石。
逢纪却是暗自窃喜,趁机一通添油加醋,拐弯抹角的暗示袁谭轻狂自大,武略平庸,难堪大任,故而才会败在刘备手中。
袁绍是越听脸上的失望之色越重。
“主公啊,徐州之败,其实也不能全怪大公子。”
“那许子远号称我军第一奇谋之士,大公子对他自然是无比信任,言听计从。”
“谁想他几次献计,皆为那萧方识破,才使得徐州失守,大公子不幸被俘,他自己也赔上了性命。”
“这徐州失守的责任,要怪也只能怪在许攸头上啊。”
郭图不得不站出来维护袁谭,只能将黑锅都扣在了许攸的头上。
袁绍眼中的恼色,随之变成了困惑不解,遂问道:
“那乡野村夫,到底使了什么诡计,竟能令许攸屡屡失算?”
几人的目光,齐聚向了沮授。
也只有沮授,详细参读过徐州来报,对战事经过熟知。
沮授便将帛书情报献上,又将下邳一战来胧去脉,尽数道了出来。
袁绍看着帛书,听着沮授的描述,眼眸渐渐瞪大,脸上也掠起了难以置信之色。
“此贼,竟然诡计多端到如此地步,以许攸智计,竟被他如戏三岁孩童一般?”
“这个乡野村夫,他,他…”
袁绍抬起头来,惊怒的目光看向了沮授。
沮授轻声一叹,却神色肃然道:
“如今看来,这个萧方确乃不世出的奇才,无愧于谋圣之名。”
“刘备虽乃织席贩履出身,这萧方亦为乡野村夫,但这主臣二人合起来,却有鲸吞天下之势。”
“主公,从今日起,我们再不能对他们有半分轻视了呀。”
沮授一席话,仿佛在袁绍耳边敲响了警钟,令他打了个寒战,蓦然间警醒了过来。
逢纪眼珠一转,却不以为然道:
“沮公与危言悚听了,下邳失守,固然有那萧方鬼谋多端,关键还在于陈登的倒戈一击!”
“纪以为,主公当即刻起倾国之兵,对南阳,淮南,徐州发动全面进攻!”
“如此,我们方能以我压倒性的优势兵力,逼刘备放归大公子,逼他将徐州等窃取的中原州郡,统统都吐出来!”
逢纪主战。
他一带头,堂中颜良等众将,纷纷愤然请战,叫嚣着对刘备全面开战。
袁绍猛然坐直了身子,拳头紧握,眼眸中战意渐燃。
郭图却吃了一惊,急是瞪向逢纪,一眼看穿了其私心。
袁绍对刘备全面开战,等于是往死里逼刘备,这不是逼其杀袁谭报复吗?
逢纪这番鼓动,名为是营救袁谭,实则是想借刘备之手除掉袁谭,为袁尚永绝了争储之患。
“主公,万万不可啊。”
“先不说我们初破曹贼,将士们还未休整完毕,新得的兖豫诸郡还未抚定,此时不宜再战。”
“倘若刘备被逼急了,杀大公子以泄愤,主公此举非但营救不出大公子,岂不反倒害了大公子?”
袁绍心中一凛,战中刚刚燃起的战意,立时熄灭了三分。
袁谭毕竟是他儿子,他毕竟还是个慈父。
当初决定南征曹操时,就因为小儿子生病,令他心中担忧,足足拖了一个月,等小儿子袁买病好之后才发兵南下。
对小儿子尚且疼爱,何况是自己的嫡长子?
他是最宠爱三子袁尚,却并不代表不在乎长子袁谭。
骂归骂,失望归失望,若真不顾袁谭死活,他却着实做不到。
逢纪见袁绍犹豫,忙向沮授暗使眼色。
沮授犹豫片刻后,干咳几声,拱手道:
“若从主公爱子之心考虑,现下对刘备全面进攻,确有可能激怒刘备,逼其杀害大公子。”
“但若从大局考虑,授以为绝不能令刘备抚定徐州,在中原立稳了脚跟,当即刻起倾国之兵伐之,至少要逼他退回淮水以南!”
“我们虽未抚定兖豫,但刘备也才刚刚拿下徐州,同样未抚定人心,同样士卒疲惫。”
“于公于私,究竟是战还是不战,还请主公慎重决断才是。”
沮授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但一句于公于私,自然是提醒袁绍,最好以袁家大局为重。
逢纪暗暗瞪了沮授一眼,心下不满其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劝袁绍对刘备全面开战,借刀杀人除掉袁谭不好么…
袁绍站起身来,踱步于堂中,陷入了犹豫不决之中。
纠结了许久之后,袁绍轻吐了一口气,眼神已然决断。
“老夫手握两河之地,雄兵百万,何时讨灭刘备都为时不晚,也不必急于一时。”
“传令下去,命张郃等各路兵马,即刻撤兵,停止对刘备的一切进攻。”
“即刻令荀谌前往徐州,向刘备索回显思!”
这一连串号令传下,郭图长松一口气,心中暗自窃喜。
逢纪则是大失所望,暗暗咬牙。
沮授却是长叹一声,目光望向徐州方向,心中暗自感慨:
“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来这天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呀。”
“主公啊主公,你今日这般决断,只怕将来会让我们所有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