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之下,只见北门上空那面飘扬的旗帜,果然竟已换成了楚旗。
城头变换大王旗,难不成北门竟已被楚军攻破?
刚刚才松一口气的魏军,霎时间军心大恐,陷入了一片惊慌失措中。
北门失陷,意味着楚军已大举杀入城内,邺城失守便成定局!
那他们这些人,在这里苦战这么久,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他们守住了南门,又有什么用?
魏军一片大乱,好容易因守住南门而提振起的军心士气,霎时间是跌落至了谷底。
“北门竟然失陷了?
“这说不通啊,北门可是张郃在镇守,他乃我大魏名将,不比我更善于统兵?”
“有他守北门,竟然能守不住?”
沮授声音颤栗厮哑,亦是惊到目瞪口呆,身形都在微微发抖。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一击,将他的处惊不变,镇定从容统统击碎。
见惯大风大浪的他,这一刻也方寸大乱。
两翼城墙上,很快有北门的逃兵,沿着城墙逃至了南门。
“禀沮尚书,张郃斩杀韩定,率部众临阵投降楚国!”
“他打开了城门,放楚国大军杀了进来!”
“北门失守,楚军大举杀入了我邺城啊!”
跪伏在地,忠于袁绍的北门溃兵们,带着哭腔将这惊天噩耗向沮授禀明。
沮授脑子嗡的一声作响,霎时间天眩地转,站立不稳。
张郃临阵叛国,竟降了刘备?
那个河北四庭柱之一,那个魏国仅存的名将,那个被袁绍委以重任的大将…
竟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倒戈刘备,给了魏国最致命一击?
沮授震惊错愕到头脑一片晕眩,恍惚间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产生了错觉。
蓦然间,晕眩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当日与张郃的那次对话。
那是在袁绍下诏实施连坐制后,二人在离开王宫前的最后一次对话。
当时他就感觉张郃的语气不太对劲,不仅仅是对邺城困局的绝望,其中似乎更藏着某种对袁绍的不满。
是了!
必是他对袁绍生怨,那时起就萌生了想要背叛袁绍,投靠刘备的念头。
所以那天之后,他定然已暗中归降了刘备,约定了今日临战之际,打开北门放刘备大军入城。
至于楚国现下对南门的猛烈,只不过是佯攻,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只为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至南门,为张郃的叛乱争取时间。
城外统帅楚军者,也必定不是刘备本人。
此时此刻,刘备多半已统帅着北营楚军,杀入了邺城之中!
残酷的真相,就此摆在了眼前。
沮授却并没有愤怒,亦没有对张郃破口大骂,更没有做出任何调兵遣将,亡羊补牢的举措。
因为他已无兵可调!
北门一旦失陷,也就意味着邺城已然失陷。
任何的挣扎,都已毫无意义。
“袁本初啊袁本初,我沮授已然尽力!”
“可惜是天要亡你,天要亡我大魏啊——”
沮授仰望苍天,发出了悲怆与绝望的哀叹。
崩溃开始。
北门失陷,楚军杀入邺城的噩耗,成了压倒魏军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八千魏军精神土崩瓦解,再无勇气一战,纷纷放弃了阵地,丢盔弃甲向城内望风而逃。
南门一线魏军,全线溃散。
原本正处强弩之末的楚军,趁势大举再攻,数不清的楚军士卒,源源不断的爬上城头。
一面“楚”字旗,竟已升起在南门上空。
“沮尚书,大势已去,南门是守不住了,我们撤吧。”
亲卫满眼绝望,拉着沮授哭腔哀求道。
沮授从恍惚悲鸣中回来,看着全线崩溃的防线,却是一声苦笑。
“四面八方皆是楚军,我们已插翅难飞,还能逃往哪里?”
亲卫哑然,急的如热锅上的,手足无措。
沮授却苦笑一起,脸上狰狞再起。
他拔剑在手,悲愤大叫道:
“大魏儿郎,为大魏死战,为魏王死战!”
他非但不逃,竟还纵身扑向登城的楚兵,如疯了似的狂斩而上。
亲卫们见状,无可奈何,只得也跟着杀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沮授再也挥舞不动血剑时,环顾四周,发现十几名亲卫已死伤殆尽。
城墙一线的魏军,死的死,逃的逃,已为楚军所占。
城门更是被破开,数以万计的楚军,如洪流一般,从南门灌入邺城。
那一面“魏”字旗,更是被一刀斩落,飘落在了他的脸上。
沮授不再挥舞血剑,只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那面“魏”旗,飘落在自己的脚下。
“袁本初,我沮授已尽了为臣的本分,怎奈天命在刘不在袁!”
“天命难违啊,我先走一步了!”
仰天一声无奈绝望的悲呼后,沮授用尽最后的力气,血剑朝着自己脖颈愤然划过。
鲜血喷涌,长剑落地。
沮授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