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大声道:“把能升的帆都升起来,向东全速前进。许炮仗,所有火炮准备,自由开火,进入射程就给老子打!”
“是!”
甲六号一马当先向东冲去,敌船没有想到它这么猛,队形被猛地冲乱,其余甲二、甲三和甲四号船趁机向北、向南、向西三个方向分开逃散突围。
炮声四起,打破了朝阳下海面的寂静。
一团团硝烟腾起,向四周弥漫,很快就如同晨雾一般笼罩着这里。
半个时辰后,炮声逐渐稀疏,硝烟慢慢消散,刚才激战的战场终于显现出来。
甲二、甲三和甲四号三艘船消失得无影无踪,甲六号船被六艘卡瑞克船和数十艘海船团团包围。
甲六号船千疮百孔,甲板上躺满了人,非死即伤,鲜血把大半个甲板染成了黑色。
前桅杆断了半截,三根桅杆上的帆都掉了,光秃秃的竖在那里。
船首的斜桅杆也被打得残破不全,原本绑好的三角帆像块破布一样挂在上面,一角垂在海面上。
艉楼上更是跟个破篓子一样,到处是缺口弹坑。舵盘也只剩下一半,舵手趴在舵架上,只剩下半截身子。
满脸是血的蒋船首从甲板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了看围得越来越近的敌船,嘴里骂了一句。
“扑你个老母!”
他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哆嗦地打开,一吹,有火,又插了回去,缓慢又坚定地走下船舱,嘴里还唠叨着。
“老子宁可炸了,也不让你们这些扑街闻到味。
老子拜了半辈子菩萨,求保佑平安,想不到还是不能死在家里的床榻上。
丢你个老母!下辈子再也不当跑海人了!”
蒋船首嘴里骂骂咧咧地从二层甲板走到最下面船舱。
许炮仗躺在一门炸得只剩炮架的炮位上,全身发黑,左边的手和脚都没了,咕咕地冒着血水。
他对着蒋船首,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
蒋船首看着他,泪水流在黑漆漆的脸上,冲开两道水迹。回了一个笑容,更加坚定地往下走。
一艘卡瑞克帆船艉楼上上,一位西班牙指挥官在叽里咕噜地大喊着。
几艘卡瑞克船和安南船靠得跟近,有数百人站在船舷,纷纷向甲六号抛出带爪的绳索,有的抬着跳板往甲六号推过去。
几位胆大的西班牙水手先荡了过去,站在甲板上看了一圈。到处是死尸,还活着的水手都奄奄一息,无力地看着他们,脸上露着不屑的讥笑。
西班牙水手走了一圈,转头欣喜地大喊起来。
意思是这艘大明船只的人都死光的,剩下的要么没有战斗力,要么都躲起来了,胜利和船上的财富属于伟大的西班牙海军。
刚才这一仗打得太艰难了,周围的船上站着的上千西班牙水手,无比欣喜万分,举起刀枪欢呼,有的举着火绳枪砰砰乱放。
这些该死的东方异教徒,终于打败他们了,太不容易了!
那些安南莫家船只上的人莫名其妙,跟着一起瞎起哄。
突然间,一团火光从甲六号甲板上冒出来,然后无数的木板碎屑在火光中四处乱飞,横扫着周围的一切,最后巨大的声响,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聋了。
爆炸把甲六号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分成两截,海水迅速吞没了它,在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彻底沉没在碧蓝的海面上。
受它波及,一艘卡瑞克帆船和两艘安南海船受到重创,跟着沉没。还有七艘船只船体受伤,水手死伤惨重,有数百名之多。
陈桂昌站在甲二号的艉楼上,看着远处一团黑烟,像一根线似的在海天之际升起,噗通跪倒在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