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道:“你和众太医斟酌开药吧。”
进忠从正殿过来,询问道:“皇后娘娘,眼看就到了该上朝的时候了,可皇上,皇上还在昏迷,这……”
容音问:“齐太医怎么说?”
进忠道:“齐太医说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现下皇上高烧不退,恐怕不宜强撑着去会见大臣。”
容音道:“从前先帝也有身子不爽快一时不能处置政务的时候,那时候是怎样的成例,你依例去回话,但不许将昨夜之事透露半分。还有,慎嫔她们也忙了一夜了,让她们先回去歇息吧,也不必来回本宫了。”
进忠道声嗻,退了出去。
阿箬、白蕊姬听到终于可以去休息,本想立刻就走,可意欢却坚持要留下照顾皇上。
她二人一合计,如此皇上醒来,功劳岂不是都被舒贵人抢走了!于是也都不走了。
皇上在巳时醒来,看到阿箬、白蕊姬已经在打盹,意欢也已经眼神朦胧,昏昏欲睡,不过强撑罢了。
见他苏醒,意欢惊喜道:“皇上醒了!齐太医快来看看啊!”
阿箬、白蕊姬也惊醒。
齐太医过来诊脉,道皇上烧未退,身子也还虚弱,还需卧床静养。
进忠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吩咐奴才,按着旧例回了大人们,奴才只说皇上偶感风寒,旁的没往外说,您就安心静养吧。”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嘶哑的惨叫声。
皇上问:“这怎么回事?”
齐汝回道:“皇上,您昏过去后,珂里叶特氏受惊早产,现下难产了,态势凶险。皇后娘娘让微臣过来为您诊治,又叫四位太医过来一同会诊,留下了江太医和其余两名太医照料珂里叶特氏,还传了稳婆帮着接生。”
那边海兰服了参汤,又清醒过来,在剧痛下再次爆发出惨叫声,哑声喊道:“我不成了,我真真是被人害死了!”
江与彬心道自己害人还要说是被害的,这叫什么事!可这时他是医者,海兰是病人,不能说这种话,便让人给海兰服下催产药,说:“不会的,孩子一定能生下来,您听我的,吸气——呼气——用力!”
太阳高高地悬在半空,又缓缓落下。
终于,在夕阳西下时,海兰诞下皇嗣。
她恍惚听到稳婆说是个阿哥,呢喃着:“如懿姐姐,我终于为你生下了一名阿哥!可惜,我不能为你洗清冤屈了……”
接着便昏死过去。
稳婆长舒一口气,假装没听到海兰的呢喃,向容音道喜:“皇后娘娘,母子平安,是位小阿哥!”
容音撑起一个疲惫的微笑:“好,你们辛苦了,太医和稳婆每人赏银五十两,为阿哥沐浴后,就去领赏吧。”
稳婆喜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
江与彬擦擦头上的汗珠,站起身来,心里的弦一松,疲惫涌上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扶住墙勉强站定,等了一会儿,眩晕感才退下去。
正庆幸总算母子平安,忽然一稳婆惊叫道:“不好了,产妇出了大红了!”
江与彬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他勉强提起精神为海兰诊脉,道:“孕前多思,气血虚耗,又是早产难产,所以才出了大红。”他想了想,让稳婆先撒了药粉,回禀容音道:“皇后娘娘,为今之计,不仅要用止血药粉,还得施针止血,可微臣经验不足,不敢施针,还请娘娘,让齐太医过来施针。”
齐汝得了皇后之令,赶来诊脉、施针,又开了止血汤药。
那边稳婆为小阿哥沐浴后,又着急忙慌地过来回报:“不好了皇后娘娘!小阿哥肤色苍白,哭声微弱,还是让太医看一看吧!”
齐汝上前看了看孩子,又用食指在孩子脉上滚了滚,面色沉重道:“面白少华,唇色淡白,气血不容,络脉虚空,也是血虚之相。小阿哥是怀胎七月而早产,本就不足月,又有血虚症候,只怕有些凶险。不过民间也有七活之说,微臣给小阿哥开副药,浓煎之后,一日分六至七次给阿哥服下,连着服用半月,以观后效,若能保得满月,也许可以无虞。”
容音便吩咐齐汝开药,让进忠抱了孩子送去给皇上看看,将孩子的病情回报皇上,又着人去告诉秦立请乳母来,接着自己去了翠云馆正殿。这些乳保等虽是早就按例备下,可海兰骤然早产,秦立也难以支应,心内颇有些埋怨。
那边皇帝早把慎嫔三人打发回去,倚在靠枕上,一脸病容,对这孩子的降生没有丝毫欣喜。
听了进忠的回报,他只是说:“这孩子也是血虚,更能证明珂里叶特氏服食假朱砂,意图陷害皇后,可恨珂里叶特氏心有鬼蜮,将阿哥害得如此!”
进忠求助地看向容音,容音道:“五阿哥福大命大,日后定能康健的。现如今内务府现拟了几个名字,皇上为他起个名字吧。”
皇帝看看呈上来的木牌,捏着鼻梁,好半天才疲惫开口:“恒王叔的名讳是允祺,他心性甚善,为人淳厚,这孩子,就起个‘琪’字,既是美玉之喻,又与恒王叔之名同音,愿恒王叔在天有灵,能保佑这个孩子如他一般。”
璎珞在旁一惊:原来这孩子是小唐僧的异时空同位体!又一想,他也是行五,倒是对得上。不过恒亲王自小由仁宪皇太后抚养长大,在这位蒙古老太后的娇惯下,他九岁还不识汉文,能力也平平,一开始就失去了夺嫡的希望,不过他为人平和良善,才在雍正帝登基后得以善终,若是皇帝以此理由起名,说明皇帝对这孩子并无什么寄望,与延禧世界的情形完全不同。
皇帝让人把永琪抱下去,看皇后也是形容憔悴,一脸疲态,拉过皇后的手:“皇后也熬了一天一夜,辛苦了。”
容音应付道:“皇嗣平安,臣妾欣慰,不觉辛苦。”
皇帝示意容音坐在榻边,拍拍她的肩:“朕知道,从前有些事,是朕委屈了你,才叫乌拉那拉氏和珂里叶特氏,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琅嬅,你怨朕吗?”
璎珞心想当时就顾着被震撼了后来才想起来你挺不地道!但是咱们要是说你确实错了还不知道你要怎么恼羞成怒呢!
于是用脑内语音提示了容音,容音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臣妾都不大记得这些事了。皇上与臣妾有一儿一女,封臣妾为后,又善待臣妾和臣妾母族,臣妾唯有感激。若为了一件本来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患得患失,进退失据,臣妾怎堪当皇后之责?”
皇帝惨然一笑:“感激?责任?哈哈,皇后,你总是如此,恪守君臣本分。”
他当年的确不喜欢皇后,这么多年皇后在他心里也并非知心爱人,说是一个得力的臣属和说得上话的知心人还更恰当些。只是当如懿一次次的背叛和索取赤裸裸摊开在面前,又出了海兰的事情,他再一次被提醒如懿的阴影仍在,还有人觉得他对如懿尚有真心,可这所谓真心,只是伤害自己的借口。
而且他很确定,如懿一定在诅咒魇镇他!否则怎么每次他想对如懿做点什么,或是对如懿心生厌恶,就会立刻龙体不适!何况这一次的情形怎么会和大阿哥遭遇邪祟时那么像!
曾经的感情以这种不堪的面目呈现在他面前,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想拿些别人的爱意来填补,来证明他不会一辈子折在如懿这个人身上。
可这爱意,皇后显然没有给,皇后给的,只有人臣的尊重。
璎珞心道怎么?当年是你让娘娘下不来台,如今你倒是演上伤心人了?自己在感情方面一毛不拔,倒要别人捧着真心双手奉上,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即使只是虚与委蛇,她也觉得容音要装出爱意来,太委屈了,还会让皇帝更加无度索取。
皇帝一挥手:“罢了,皇后累了,回去歇息吧。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要避嫌,事涉皇嗣,朕会把此事交给慎刑司和宗人府,一定会给皇后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