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千头万绪(2 / 2)

玉氏世子嫔诞下一名男婴,老王爷亲自取名玉祘。

皇帝心中不虞,面上仍是笑道:“《逸周书》说‘士分民之祘’,看来老王爷对孙儿寄望不小啊。”

洪凤翰也为外孙的出生而欣喜:“是,小公子生下来时,风采俊伟,骨骼清奇。老王爷大悦,说此子相貌非同寻常,看来是列祖列宗在上保佑,让玉氏宗庙社稷后继有人。”

皇帝维持住笑容,让进忠通知礼部、内务府,准备给玉氏的赏赐。

送走洪凤翰,皇帝坐在养心殿中,凝神看着一份密折。

这道密折是超勇亲王递上来的。

当日傅恒抓了几个逃奴,其中一个竟是如懿之父纳尔布。

原来这纳尔布既是附逆,当初被流放时便是被判“给披甲人为奴”,即使在流人中也是最艰难困苦的那一档。

他多年来靠着乌拉那拉皇后和自己女儿的裙带关系和世袭的爵位才做了官,本就是无能昏聩之辈,也无甚学识,不如其他读过书考过科举的流人受当地人尊敬,又养尊处优多年,连最基本的活都干不好,还整天怨天尤人,要不就是吹嘘自己先前多么尊贵。

因此主家也十分嫌弃,很快就把他卖给了别的披甲人,只留下他家人做活。那买家本以为得了便宜,结果却是得了这么个夯货,不到一个月又把他转卖了。

就这么转了四五手,愣是把纳尔布从宁古塔卖到了吉林与乌里雅苏台交界处的一处小镇。

到了那小镇,也许是从贵族到罪奴的落差让他压抑到了极点,也许是远离苦寒之地而逐渐靠近草原给了他希望,总之他爆发了,趁有一日主家的男人外出,将主母杀害后逃亡。

他和其他几个从不同人家逃出来的流人偷偷藏进一支商队的马车,和马车里的人参一同被送进了乌里雅苏台。

只是十分不巧,刚进入乌里雅苏台,就遇到了在外筹备军需的绿营换防守备傅恒和他带的兵丁。

傅恒在郑各家庄盯梢,亲身探查过弘皙逆案,对弘皙逆案的了解远远超过许多官员。

因此一看到纳尔布的脸就立刻把他秘密关押,不与其他逃奴一同送往乌里雅苏台刑部,又禀报了超勇亲王,道此人乃是附逆要犯。

超勇亲王虽常年待在漠北,也看过朝廷邸报,知道弘晳逆案,当下也警惕起来,便亲自提审。

没想到这纳尔布见着傅恒便说乌拉那拉氏没有前朝的重臣只有后宫的女人,一直是板上钉钉的后族,自家女儿又是皇帝青梅竹马,当年明明他女儿才该是皇后,哪里轮得到他傅恒的姐姐?皇帝当年是被先帝逼迫,即使如此也让他女儿成了侧福晋,可见皇帝还是看重他女儿云云,还说什么皇帝早晚要废后,把他女儿从冷宫里接出来。

傅恒差点当场打人,超勇亲王赶忙让他回避。

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种内情,但是按照大清律,妖言也属大逆,这纳尔布言语间说自己是后族,把博尔济吉特氏置于何地!如今皇后并无失德之举,又有一双儿女,这纳尔布张口废后闭口废后,分明就是妖言惑众,动摇后宫,污蔑皇家!

超勇亲王不敢自专,让人加急送密折至京,简述案情后询问皇帝对此逆案,该当如何?

皇帝抄了一段时间的佛经,再次面对这种言论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只是有些心累,策棱为什么要这么谨慎?他就不能自专一回,让乌里雅苏台的刑部就地把纳尔布处置了吗?

现在好了,他知道了此事,不处置则影响国政,处置了又怕受咒魇,简直进退两难。

皇帝一时无法,只得先搁下此事。

用过午膳,皇帝还是没想出该怎么办。

正好这时雨停了,皇帝便吩咐进忠道:“朕去御花园散散心。”

刚下过雨的午后,空气清新,又是六月,百花开放,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皇帝信步走着,忽然看到一个宫女躲在花丛后,一手拿着一个罐子,另一手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上缠了一圈白色的东西,还粘着一只蜜蜂。

她小心翼翼地把蜜蜂从罐子口拨进罐子。

皇帝顿时起了兴趣,故意让跟随的人都不要出声,只是静静看着。

那宫女转过身来,才发现皇帝一直站在身后。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慌忙跪下:“奴婢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在此,奴婢失仪,皇上恕罪!”

皇帝饶有兴致,一挥手道:“免礼,起来吧。”

那宫女站起,恭顺又怯怯地低着头。

皇帝道:“抬起头来。”看看那宫女的脸,又生出熟悉之感。

进忠适时道:“皇上,这不是那天路过浮碧亭的宫女?是叫嬿婉来着。”

皇上微微一笑,问道:“为什么在此抓蜜蜂啊?”

魏嬿婉还嗫嚅着,进忠提醒道:“皇上问什么就说什么。”

魏嬿婉这才道:“奴婢有一相熟的宫女,腿上有些旧疾,一到雨天就酸痛,奴婢听到一个偏方,说是用蜜蜂的针可以缓解疼痛,所以……”

皇帝假装板起脸道:“你好大胆!御花园一草一木,蜜蜂蝴蝶,都是皇家的,怎能由你自家抓去?你在花房伺候,为何不抓花房的蜜蜂?还有这抓蜜蜂的杆子是怎么弄的?”

嬿婉吓得又跪下道:“奴婢知错,皇上恕罪!”

进忠看出皇上是故意吓唬人,道:“好好回话,皇上宽宏,不跟你计较。”

嬿婉道:“回……回皇上的话,花房的蜜蜂,被奴婢抓完了,那蜂针还……还真有用,这杆子是,是用木棍缠着蜘蛛网,就和沾知了一样。”

皇帝道:“你倒是心灵手巧。起来吧。”

这时天上突然又飘来一片乌云,接着便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然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皇帝便说:“又下雨了,罢了,进忠,你送这宫女回去。朕也该回养心殿了。”

他们却不知,贞淑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远远地看着。

进忠撑起伞,将嬿婉笼罩在伞下。嬿婉抱着那罐子,两人在雨中的甬道沉默地走着。

到了花房附近,雨也快停了,嬿婉道:“公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多谢公公。哎呀!”她惊呼一声,原来进忠一路把伞偏向她,自己半边肩上已被雨水浸湿。只是她一路上一直低着头,所以没有发现。

她慌忙掏出手帕来,进忠却温声阻止道:“姑娘,这不合适。”

他收起伞,递给魏嬿婉:“这把伞送你了。姑娘是有造化的,日后若有富贵,莫忘今朝。”

皇帝回到养心殿,魏嬿婉明艳的面容和温软的声音还在脑中。

他不仅对魏嬿婉产生了兴趣,更是由此,想到了另一名宫女。

他吩咐进保:“让兆惠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