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婚事(1 / 2)

安贝勒永璜与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入宫拜见皇帝之后,又往长春宫拜见坐月子的皇后。

伊尔根觉罗氏第二次见到皇后,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紧张。

皇后仍如之前一般亲切,让他们不必多礼,叙话一回,又让宫女拿来一件呢绒袍子,一件织锦羊绒袄,分别赐给永璜和伊尔根觉罗氏:“东陵在山中,冬日里更为寒冷,这两件衣裳正好御寒。”

永璜笑道:“这羊绒甚好,想是傅恒大人在漠北置办的,倒是便宜了儿臣和侧福晋了。”

璟瑟在一旁陪坐,闻言道:“舅舅说漠北的商号卖的呢绒和皮子可多了,进献了不少呢。前儿皇额娘也赏了慎娘娘一件松花缎面白狐皮里的大氅。”

永璜道:“儿臣在先祖陵寝,虽远离人烟,平素主持祭品等事务,也听闻万里茶道上南北客商交易繁盛,听说张家口一带有一驿站唤作鸡鸣驿,说是驿站,实则与一座城池一般,要儿臣说啊,这北地的皮货、羊绒,也不比十三行那些洋人的哆罗呢、羽缎料子差,只是准部多有侵扰,这万里茶道的西北段也易受影响。”

几人又闲话一回,到了午膳的时辰,皇后便留他们用膳。

明玉基本按照元一提供的“科学月子餐食谱”,结合宫廷做法来准备容音的膳食,呈上来猪肉馅提褶包子、白菜镶鸡翅肚子香蕈、鲫鱼豆腐汤等菜,又备了些永璜爱吃的菜和一道用银制火锅盛的白菜炖野鸡热锅,用攒盘装了白肉片、牛羊肉片、野鸡肉片等,还有装着各色作料的锡制一品锅。

容音让两人坐下,对伊尔根觉罗氏道:“不知道侧福晋爱吃什么,明玉就准备了这个锅子,侧福晋想吃什么就让他们涮。”

永璜看到那道鲫鱼豆腐汤面色微变,却立刻转了笑脸对伊尔根觉罗氏道:“你看皇额娘多体贴你。”

伊尔根觉罗氏连忙行礼谢恩。

用了午膳,几人逗弄了一下永琮,容音便说:“永璜如今在外开府,不比从前时时在宫中,今日入宫,也得去拜见你的两位养母。”

永璜低眉道:“今日儿臣觐见皇阿玛时提了纯娘娘与婉娘娘的养育之恩,皇阿玛也很是感叹,今日午膳要去钟粹宫呢。等皇上与纯娘娘用了午膳,儿臣再去拜见。”

自从苏绿筠因太后迁居清漪园一事得罪皇帝,皇帝便少入钟粹宫,后来嬿婉入宫,慎妃复宠,更显得钟粹宫冷清。

苏绿筠自知犯错,但看着皇帝几次晋封后宫都没自己的份,如今连自己从前的宫女魏嬿婉都封嫔在即,很快就要与自己平起平坐,她心中不免空落落起来。

她也想过守着儿子过日子,可如今皇后又添嫡子,自己的庶子就算是个金元宝,皇帝只怕也懒得多看一眼,且永璋天赋并不出众,将来更不知要落到何种境地。

腊八后的一个雪天,她去撷芳殿探视三阿哥,恰逢如懿带着海兰去探视五阿哥。

她憎恶海兰,连带着也不大愿意再见到如懿,因此见到两人时只是躲在一旁,并不愿意上前见礼。

却听见海兰对如懿说:“五阿哥已经被养废了,便是将来能交给主儿养着,靠他自己是不成了,若是主儿能为五阿哥寻一个好岳家,也是给了他靠山。”

如懿不置可否。

海兰替如懿撑着伞,没看到站在门口的五阿哥,接着道:“主儿,奴婢如今已被贬为宫女,五阿哥有奴婢这个生母,便如圣祖的八阿哥一般,八阿哥生母是辛者库的奴才,只因婚配的是安亲王岳乐的孙女,这才有了夺权的资格。大阿哥,连侧福晋都是挑的满洲八大姓出身的格格,这嫡福晋还不知道要挑多高的出身,永琪若是不能有个好妻房,将来还有什么指望。”

她听了这几句,不禁心中暗恨,海兰还想给永琪配个好人家,是为了日后更能与永璋争抢皇上本就稀薄的宠爱吗!

好在永琪尚年幼,婚配还要等个十几年,又是三灾六病的,能不能活到成婚时都难说,倒是不足为虑。但是永璜……永璜虽然从前养在自己膝下,但出了嬿婉的事情,之后又去了婉嫔那儿,只怕和自己的母子情分早就淡了,对永璋也不如以往,他是长子,最早娶妻,本就得皇帝重视,若是再有个显赫的岳家,岂不是更把永璋比下去了!

苏绿筠心中慌乱,没有听到如懿后来的话,也没发现,海兰朝她躲避的地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她这几日左思右想,正混乱着,忽然太监来报皇上要来钟粹宫用午膳。

这一下惊喜非同小可,苏绿筠便把这些烦心事抛诸脑后,命人好好准备午膳。

午膳时,皇帝态度也和蔼,两人仿佛回到了潜邸时的那段时光。

苏绿筠大着胆子问:“皇上今儿怎么想起来钟粹宫用午膳了?”

皇帝道:“哦,今日永璜带着侧福晋回来觐见,朕想起你也抚养过他一段时日,便过来看看。”

苏绿筠听皇帝提起永璜和侧福晋,不禁又把那烦恼多时的事情从脑后提溜出来。

她思来想去,开口道:“您说起永璜,臣妾倒是有一事,永璜也开府了,这身边才一个侧福晋,也该娶个嫡福晋了。”

皇帝听了这话,想想确实如此,便说:“是啊,朝中大臣们的闺秀,有几个年纪合适的,品貌端方的,只是永璜之前说他还年轻,不敢贪恋美色,所以朕也在斟酌。”

苏绿筠道:“永璜是个懂事的孩子,心思又细,但愿他以后的福晋,也是一个性子柔软恭顺,能够听从夫君心意的。”

皇帝道:“你养过他一段时日,也算为他着想。”

苏绿筠听了皇帝这句褒扬,觉得可以更进一步,便说起豪门大户的格格都有性子,接着举荐了她远房表妹的女儿,伊拉里氏。

皇帝嗯了一声,陷入沉思。

下午,皇帝翻了陈大受上的关于盐务贪腐的折子,又看了傅恒改过的整肃马政的条陈。

盐政的事情,涉及高恒,他也不喜高恒奢侈,只是毕竟还要靠着高斌治水,倒是不好整顿;至于马政,他其实也并不想傅恒把马政的事情做成,毕竟傅恒的出身、岳家都够显赫,自己把他送去边陲,就是为了削弱富察氏,若是再让他年纪轻轻就做出什么政绩,不升也不行了,可升了就让富察氏更加坐大。

只是他召乾清门行走车尔登扎布问起马政一事,车尔登扎布却给了他一个必须整顿马政的理由。

车尔登扎布说准部一直以来虎视眈眈,当年势强之时,即使之前在超勇亲王手下吃了大亏,依然能趁他们父子外出时突袭塔米尔,将其弟和部落中牲畜劫掠,之后更试图在划定疆界时生事。现下兄长成衮扎布封世子,父王也慢慢放权,正是内部板荡之期,才会使之前一直压制的贪腐之风兴盛起来。若是不由朝廷出面进行彻底整顿,放任西北防务废弛,则无法防备准部。

不知是说到动情处,还是为了打消皇帝的疑虑,车尔登扎布沉重道:“皇上,当年准部偷袭塔米尔,奴才回援不及,可怜奴才的妻子怀了九个月的身孕,受惊早产,生下女儿后就去了,奴才的两个弟弟也被他们劫走。连奴才这样和皇家结亲的人家尚且被如此对待,这准部之人残暴贪婪,敌视大清,可见一斑!即使有端淑长公主前往和亲,只怕他们仍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皇帝手指轻扣桌面,准部,的确也是个威胁。

晚上,陈婉茵正凝神画着皇帝的肖像。

她本就无甚宠爱,又有大阿哥这个养子,对子息的心早就淡了,见到皇帝为着永琮的出生开怀,她也跟着舒心起来。

大宫女空青收起永璜、伊尔根觉罗氏的肖像画稿,看她凝神画着皇帝的肖像,笑道:“主儿笔下,皇上总算有笑脸了。”

她落下一笔,轻笑道:“是啊。”

眼中却是深深的落寞。

她是喜欢皇帝的——毕竟从小,母亲就教导她日后出嫁,要敬爱自己的丈夫。

她并未按照父母的期望那般寻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家,而在她家财被侵吞,自己被献入王府,最无助的时候,是宝亲王给了她一夕恩宠,让她有了依傍;后来入宫,她自知性子沉闷,并不知情识趣,可皇上还记着她,不但将她一路升到嫔位,让她住到这以尊贵着称的翊坤宫,还把大阿哥交给她抚养。

她并不想分辨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她的堂叔,又有几分是借机打压其他嫔妃的算计。

无论如何,皇上给她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她不善交际,恩宠也少,翊坤宫一直寥落,鄂常在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之前唯有嬿婉还来几趟,与她们喝喝茶。已经是如此冷寂的日子,若是什么都看透,心里就更是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