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阴曹地府说来轻易简单,只是临行之前,总有些事要处理。
那便是林琬悺。
老实说,陈易从没想过会在那京城秘境里面碰到林琬悺和秀禾,更没想到林琬悺会把他当作夫君。
想来这秘境是太后的一个谋划之一,她早已算好了林琬悺会喝忘忧酒,而到时再把自己送入秘境,与她发生些旖旎故事。
**一刻值千金。
但是,这样的事最终还是没有发生。
倒不是说没有旖旎,待在秘境的十来日里,自己和林琬悺还是有些搂搂抱抱之类的肌肤之亲。
而对于这向来注重礼法的小寡妇而言,便是抱一抱,理一下衣裳,都是一件件脸颊微烫的羞事。
不再像从地宫时出来般剑拔弩张、拒之千里,她倒也真像个小媳妇一样温婉地守候在身旁。
有一回陈易练剑练晚了,林琬悺也不打扰,只是默默去了一趟厨房,接着便端来一碗冰凉的西瓜汤。
恰好能给满头汗水的陈易解渴。
林琬悺在书香门第养就的体贴入微,让殷听雪都大为吃惊。
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喝下忘忧酒的林琬悺,好似全身心都放在了陈易的身上。
待在崔府的这些天里,陈易身边也不是没有别的女人,无论是探讨佛法的冬贵妃,抑或是温顺乖巧的殷听雪,二女与陈易哪怕不睡同一张床榻上,可其中的暧昧却是不言自明的。
林琬悺把这些默默看在眼里。
每一回,她只是捏了捏她自己的手,她没有装作熟视无睹,也没有生气嫉妒,只是轻声规劝几句,余下的都深藏心里。
放下憎恨之后,林琬悺作为良家女子的好多么显而易见。
小小的院落,明明没有什么妩媚春情,但就是像温柔乡一般缠着陈易驻足。
只是……
还是到了要告别的时候。
崔府内,秀禾远远看见陈易的身影,便连忙喊道:
“夫人、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说完,秀禾便凑到陈易面前,快声道:
“姑爷一连走了两三天了,我都以为姑爷不回来了呢。”
陈易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幸好林琬悺及时出现了,她的脚步不疾不徐,但身子前倾着,像是探头出来的雏鸟。
林琬悺来到陈易面前,福了一礼,眸含温柔。
秀禾忙声道:
“还不进来吗?我给你们去厨房端点吃的。”
但陈易没有动。
秀禾面带困惑,差点就伸手去扯一扯姑爷。
陈易沉吟了一会后道:
“秀禾,你先离开一会,我有话跟夫人说。”
秀禾怔了下,满心疑惑不解,一时也不愿意走。
她正准备说什么时,林琬悺善解人意地开口了:
“秀禾,听姑爷话,这里他比我大。”
这话落下,秀禾才有些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这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陈易和林琬悺二人。
二人间都没有急着说话,都在沉默着。
直面着这林家小娘,这些日子以来,她本来苍白的脸上,多了不少红润气色,眉宇不那么苦愁,话也多了不少,跟初初守寡那时大相径庭。
好像孤苦的日子忽然有了念想。
陈易沉吟不语了好一会,不知如何开口。
他不是什么一念落下就拂袖离去的绝情之人,可他跟林琬悺之间,说是发生了什么,但其实又从未发生过。
而林琬悺…无论她自己是怎么想,但实际上,她更像是安后留住他的一个手段,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陈易静得一句话都不说,不知要从何说起。
而在这时,同样沉默的林琬悺忽然开口:
“你…你要走了吗?”
陈易抬眸看她,林琬悺脸色娴静极了,嘴唇微张,美眸里光华流转,像是早有预料般。
迟疑之后,陈易点了点头:“对。”
林琬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垂下了眉头道:
“早些回来…”
“……”
陈易忽地心间掠过什么,她没有说告别的话,她说出口的也不是“再见”。
他沉吟半晌后道:
“就像是场梦一样。”
“梦?”
林琬悺眼里不解,不知陈易在说什么。
“与你在这相识,真像梦一场。”陈易继续道。
不知怎么,林琬悺有些轻微的头痛,她不明白话里的意思,可他是夫君,于是她便顺着他的话道:
“牡丹亭里,那对有情人也是梦中相遇。”
“…我记得。”
陈易没有再多说什么,退开两步,朝她笑了笑道:
“我要走了。”
林琬悺朝他挥了挥手,陈易也就要转身,恰在这时,她忽地想到什么,连忙上前两步,揪住了他的腰带。
“这里没系好。”
说着,林琬悺俯下身去,玉手拉紧了他的衣衫,捆紧好了腰带,像是过去十来天里一样。
陈易静静地看着她。
理好腰带后,林琬悺直起了身子,迎上了他的目光。
忽然间,她的唇瓣一暖。
陈易低头吻了过去。
像是蜻蜓点水,顷刻接触,又顷刻分开,林琬悺痴痴地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初吻。
“如果梦醒之后,你还把我当作夫君,
那么我不会忘记你。”
说罢,那人再不犹豫,转身踏出了小院,身影渐渐被风淹没,林琬悺倚门而望,站了不知多久,待他走后,依然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