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慰军又翻几页,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篇写的什么?”
他没办法不问,这几页所写,堪称触目惊心。
江弦端着咖啡,坐在椅子上,脸色平静道:“是一个有些灰暗的故事。”
《米》的篇幅很长,江弦不可能让人给他传真一份,或是寄一部《米》的誊抄本过来,只能简单口述一下内容。
“就是这么个故事。”他客观而诚实的讲完。
这会儿当然不能抖机灵、说假话,等发出来,张家人发现和他所讲的不是一个味道,那得罪的可就狠了。
江琴抿一口咖啡,她在旁边儿听的暗暗心惊,老二怎么会写一篇这么压抑的内容?
张慰军蹙了蹙眉。
他有些担心,万一老爷子不喜欢画这种内容,到时候当面拒绝伤了和气,先找个托辞。
“今天你们来的不敢巧,请先回吧,这事儿我晚点会交代给老爷子,电话给你们约一个上门的时间。”
“伱打给《故事会》招待所找江弦就行。”江弦也不多说什么,留下电话号码,起身和江琴离开张乐平家。
回去路上,江琴有点儿忐忑。
“老二,怎么感觉人家不是很愿意给你画呢?”
“那也是人家的自由,这事儿我看的很开。”江弦无所谓道。
张乐平作为漫画大家,张慰军替他父亲爱惜羽毛是必然的。
《米》的题材确实敏感了些,若是张乐平看后觉得不妥,那他也不会强求。
“您看看他写的这些。”张慰军把信纸递到张乐平手里,张乐平看着看着皱起眉头。
“讲的什么?”
张慰军印象还是很清晰的,毕竟江弦这篇写的这么古怪,当即给张乐平大概复述一遍。
“您说这这人吃人的,您能画么?”
“哈哈。”
张乐平笑起来,“这有什么不能画的?你知道我画的第一篇漫画?”
“《一冢负五元》。”
“是呀,我画的也是个黑暗的故事,我画《三毛流浪记》,画的也是一群可怜的流浪小孩,我是怀着什么歹毒的心去画的么?鲁迅先生写的《祝福》,写的《药》,都是让人脊髓发凉的文章,那能给这些文章定性说反人性么?”
张慰军笑了笑,“您别批评我了,我这不是怕您不喜欢。”
“慰军,你多虑了,快给江弦先生打电话,约他明天过来,帮我把明天的事情推了。”说着说着,张乐平又改了主意,“算了,我自己去打,我得为今天的事向他道歉。”
“我和您一起去。”张慰军赶紧跟上,手里捏着张纸条,写着电话号码。
他们家里没电话,不过弄堂口有传呼电话,这会儿的上海,几乎每条弄堂口都有个公用传呼电话亭。
江弦正在房间里奋笔疾书。
前些天看过《庐山恋》以后,脑袋里便有了些想法,想尝试着写一篇影评给《大众电影》。
很快便接到老爷子的来电,张乐平那客气极了的语气,搞得江弦还挺不好意思。
“您要是忙就不麻烦您了。”
“不,我一定要画,你明天一定过来。”
“好吧,我明天过去。”
一大早,跑去江琴家里,才刚进屋,边华伟便按住他肩膀,满脸喜气。
“这下你可神气了!”
“神气?我怎么神气了?”江弦不明所以。
“你还装傻。”边华伟把手上的报纸扬起,哗哗作响,“你写的文章都上了《**》!”
江弦立马反应过来,是他的那篇倡议书,被巴金投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