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也不能吗?”
“长大了,也不能。”
“那个地方好吗?”
“我不知道。”
“那个地方也有城吗?”
“可能有的。”
“城是什么样子?”
“城城也是一个地方,这地方密密麻麻地有很多很多房子,有一条一条的街,没有田野,只有房子和街.”
柳柳想像着城的样子,说:“我想看到城。”
王安忆眼眶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模糊了,尤其是看到桑桑背着妹妹柳柳爬上了县城城墙,她眼泪瞬间汪在了眼睛里。
翻完最后一页,看完最后一行,王安忆心中想的只有一个词
——纯美。
她呆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萦绕在的氛围里,久久走不出。
这哪里是一篇儿童?
一篇儿童,能让她这个成年人止不住的红了眼眶?
可说它不是儿童,它讲的又全都是小孩子的事情。
桑桑,秃鹤,纸月,杜小康,细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好的孩子。
王安忆自小就看过很多,作家们为了追求艺术性,总是要写一个惊绝的结局,给读者留下几分怅然与回想。
所以最后一个章节,看到桑桑得了病快要病死的时候,王安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看到江弦写了一个圆满的好结局,她才终于松下了那口气,甚至在心底对江弦这个作者一阵感恩戴德。
“写的真好。”
王安忆揉揉眼眶,此刻,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听听金近老师对这篇的评价。
终于等到授课那天,她早早的起来往金近家去,路上转了两路汽车,又走了一截。
“金老师!”
“安忆来了!”
金近穿着汗背心,手持一把蒲扇,像个乡下小老头,贴心的给王安忆备了茶水,还有盛在菜碗里的半碗杏子。
他俩都是南方人,金近的江浙口音,王安忆听得十分亲切。
“金近老师,我帮江弦同志递一篇他的稿子给你。”
金近当然记得这回事情,他原本想着,都已经这么久了,江弦还没交上来,或许是觉得不适合就放弃了,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王安忆给他送了过来。
等王安忆从挎包里掏出沉甸甸的稿子,金近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么厚?!”
“他写了一部长篇。”
“长篇?还是儿童?”
这可太少见了。
要知道大部分儿童,写的都不长,像是《神笔马良》《小鲤鱼跳龙门》《一只想飞的猫》.大部分甚至是散文,像《小橘灯》。
“你已经看过了?”
王安忆点点头,“读起来就像《爱的教育》一样感动。”
金近顿觉不可思议。
他当然知道《爱的教育》,这本书上世纪就出版了,畅销全世界。
这原名叫《心》,是长篇日记体,相当于主角安利柯的日记,还写了老师在课堂上宣读的“每月故事”。
咳咳,“每月故事”每篇都贼好看,“马尔科六千里寻母”看一次感动一次。
金近很尊重王安忆的想法,王安忆在《少年文艺》担任编辑,不可能在儿童上没有她的判断能力。
“有这么好?”他笑呵呵的问,一脸的难以置信。
王安忆叹了口气。
“至少我写不出这样的作品。”
金近还要给王安忆她们上课,来不及看完这一部长篇,只先匆匆浏览了几行。
“6,2年?”
“是倒叙,江弦先写了的结尾,然后才从六年前讲起这个故事。”
“.背景是这段时期?”
金近皱了皱眉,这个时间段他太熟悉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也太熟悉了。
“江弦没有写这段历史,他就讲了一个水乡的,油麻地小学。”王安忆解释道。
“噢。”金近点点头,“这样的处理是对的,江弦写的是儿童,孩子们的世界是纯净的,所以儿童里不应该出现世界的冲突和苦难。”
王安忆想了想,“江弦写了苦难,但他处理悲伤和苦难的方式很高级.”
王安忆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遮蔽的艺术?”金近问了一句。
她兴奋的点点头,“对、遮蔽的艺术!”
金近笑了笑,他和王安忆越聊,越对江弦的这篇《草房子》感兴趣。
瞿小伟也很快过来,金近和他们聊了有一个小时的写作技巧,两人这才告辞。
金近持着把蒲扇,戴上眼镜,握着放大镜,开始看江弦的这篇《草房子》。
午间的阳光炽热,聒噪蝉鸣伴随着夏季的阳光洒落,整篇稿子都变成了金黄的颜色。
金近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全部读完,挥着蒲扇,在屋里兴奋的来回踱步许久。
“写的这么好?!”
都说江弦写人性的恶是一把好手,写起人性的美也是不遑多让。
甚至就连这篇的结构,也有着一种简洁、圆润的美,每一章以一个人物为主角铺展故事,一个故事又带动下一个人物的出场,最后形成一个流畅的故事链。
“妙!妙啊!”发现这一点之后,金近忍不住畅意的笑出了声。
这篇《草房子》里不止一次提到了首尾相接的白鸽群,江弦巧妙的把结构和内容融合到了一起,这就有点像古诗词,不仅象征是美的,韵律同样是美的。
想到古诗词,金近又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匆匆忙忙翻出这篇几个分章节的章节名:
秃鹤、纸月、白雀、艾地、红门、细马、药寮。
“他简直就是在写诗!”
江弦甚至把细节处理到了章节名上,每个章节名都是一个优美的意象。
这叫什么?
这叫“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现在回想起江弦和他说的那句,他要写一篇无论大人小孩都爱看的儿童,金近当时觉得他在大放厥词,如今不得不服。
艺术性、故事性毫不逊色。
他兴奋半天,才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
——得把这篇稿子送去中少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