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江珂已经放寒假了。
这会的中学生,假期没有那么清闲,学校有校外活动站,假期每天都组织“学,见行动”。
江珂跟着服务队,每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跟着辅导员去揩拭琉璃厂附近的邮筒和果皮箱,为人民服务。
“嫂子,我能不能去你们家住。”江珂找上了朱琳,“你家离我服务那块儿近一点,我早上能多睡几个点。”
“当然行了。”
朱琳笑眯眯的答应下来。
“住可以,不过我可对你有要求。”
江弦把话说在前面,他哪能不知道江珂什么心思,无非是住在他这儿家里没人管她,还有彩电能看。
“你嫂子天天忙着上课,我工作也忙,家里面的卫生你得负责起来,电视每天也只能看一个小时,对眼睛不好.”
江弦巴拉巴拉说了一堆管束条件。
反正是不想江珂度过一个四脚朝天的美丽寒假。
原因无他,自己淋过雨,所以想把别人的伞撕烂。
即便如此,江珂仍是硬着头皮住进了虎坊路15号。
谁让这边条件这么好!
有彩电看,有进口零食,最关键的是还没人管,不用被爹妈唠叨。
结果生活完全不像她想的那么滋润,扫地、洗衣服一堆家务活都交到了她手上。
包括做饭。
江珂当然会做饭,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刚会走路、会说话就得去给大人买菜,比灶台稍微高一点点就得学会做饭。
看电视的时间在夜里,不过江弦晚上还要练字、习作,她看个电视连声音都不敢开。
江珂小声凑去一旁的朱琳耳边埋怨,“嫂子,你平时就看没声的电视?”
朱琳点点头,“是啊。”
“那你也太了不起了,我是一天都和我哥过不下去。”
朱琳笑了笑,“可我平时也不怎么开电视啊。”
“那你晚上都干什么?”
“一般都在看书、学习。”
“.”
江珂嘴角一抽,她这哥嫂还真适合凑成一对儿。
“朱琳,你帮我看看这幅字写的怎么样?”江弦喊了一嘴。
朱琳放下遥控器,进到屋里扫了一眼,他写的是一副对联。
上联:“天开美景春光好。”
下联:“人庆丰年节气和。”
江弦的书法以魏碑为宗。
这字写的那是,长撇长捺,纵横有象,笺致老到,结字舒展,雄强中寸露秀逸之气。
“这是你写的?”朱琳双眸一亮,觉着又比以前秀丽许多。
江珂也跟着进来,看见对联上的字,吃了一惊。
“哥?你写的这么好看?看着跟博物馆里挂的一样!”
江弦笑笑,暂搁下笔,没有说话。
“你这是给谁写的对联?”朱琳问。
“这不是那天茹志鹃同志过来,临走前看见了我写的字,后天她就打算回上海去了,这临行前,非要请我赏光提笔,写一副对联给她。”
回想起这件事,江弦也是哭笑不得。
茹志鹃同志这面子是真给的足。
她可是界内相当有地位的一位作家,甚至曾经被世界界赫赫有名的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p邀请,王安忆当时也跟着她去了。
p是一个蜚声全球的国际交流项目,这个项目每年只从国际上邀请12位作家,是全球规模最大最著名的驻校作家项目。
从79年中美建交以后,一直到后世,中国40年来的访问人数也只有寥寥60余名。
江弦把这对联赠给茹志鹃后不久,不知怎么的,“三多先生”写得一手好字的事情就在界内流传开了。
这天,京城作协的年末工作总结会议结束。
江弦这个理事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结果被一帮理事截住。
同为《京城》编委,有“写作神童”美称的刘绍棠笑眯眯的找到他:“江弦同志,我可是听说了,你字写的那是相当不错,快过年了,还请动动手给写副对联啊。”
作家出版社的社长从维熙闻言笑了起来,“江弦同志,我也听了,都说你‘是行书一般,篆书堪绝’,我这儿还有好几本书等着出版,不如你来给题个书名?”
“哎?”李陀也过来插了一脚,“论交情,江弦咱俩也算相当熟络了,写对联不得给我来上一副?”
身边一时间围满了求字的人,眼看快到春节,求对联的最多,京城人就是特别喜欢对联这种东西,连张洁也过来打趣。
“小弟.”
江弦见此情形,顿感棘手。
若是今后天天都是堵上他门求字的,以后那还写不写了?
“诸位谬赞了。”
他抱个拳,“我的字只叫个稀疏平常,登不得大雅之堂。
再说咱们都是搞工作的,字能差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
“你还挺谦虚的。”
一群作家全都笑了起来。
只有角落里同为驻会作家的刘鑫武身影闪了一下。
刘老师字写的不好这是文坛人人皆知的事儿,他只能写得整齐清晰,写出来是四四方方、横平竖直的方块儿字,特别像个刚学会写字的小孩儿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