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秦淮,一枕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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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九月,国内企业秋招早已结束,时云舒就是在这个微妙的关头入职的。
蓝色格调的办公室一角,窗台上摆着一盆刚栽好的绿萝,嫩绿新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宁心静气。
时云舒正端坐在办公桌前,做项目方案的ppt。
“舒姐,不好了。”
团队成员小谭拿着一沓资料急匆匆跑来,欲言又止,“顾经理又带头议论你……潜规则了。”
时云舒眼都不眨一下,凝神调整屏幕上的方案框架“正常,不用管。”
时云舒是半个月前才回国的,haria公司ffer是她在国外远程视频面试时拿到的。
haria是国内位列前三的互联网公司,她本来面的是算法工程师岗位,谁知最后拿到的ffer是跨级空降,直接让她担任项目经理一职。
正因此事,自她入职以来,公司关于她的传言就没消停过。
连身为下属的谭茵都不免替时云舒担忧,怕她这柔弱的小身板被这些腌臜的唾沫星子砸倒。
当事人却看起来毫不在意,心无旁骛地将手上的图做完,然后将她手上的资料拿过去,一页一页细致浏览着。
谭茵站在一旁等她批示时,目光忍不住被她吸引。
虽说她叫时云舒为“舒姐”,但实际上人家今年海归硕士回国才24岁,也就比她大了几个月。
时云舒的工位是在窗边,阳光自上而下穿过锃亮的玻璃,斜斜打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她头微微垂着,鸦羽般的睫毛长而浓密,扑闪间尾处有浮光跃动。长发被盘起,露出雪肤如玉的脖颈,额间两边的碎发松松垂下,整个人透着一股淡雅的气质。
这是谭茵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时云舒的样貌,从前只以为她打了粉底,如今细看才发现,那竟是她原本的肤色。
谭茵暗暗心惊,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皮肤这样白皙透亮的女孩,只是这透亮似乎带着些许病态。
出神之际,时云舒已经把数十页资料浏览完了,按原来的顺序整理好递给她“没什么问题,后续就按照这些测试流程推进就可以。”
“好的。”
谭茵忙回过神来,接过资料离开。
谭茵走后,时云舒重新看回屏幕,她入职后接手的第一个“ai医疗”项目的甲方催得比较急,容不得半刻松懈。
然而刚敲没几个字,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垂眸看了一眼来电提示,顺便看了眼时间,洛杉矶那边是下午五点。
按下了接听键,轻声唤道“外公,怎么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回国适不适应,工作找好了吗?”
“嗯,找好了,工作挺好的,大家都对我很好,公司氛围很不错。”
时云舒语调平稳,谎话如行云流水。
倒不是为了报喜不报忧,而是她好不容易磨到老爷子同意她回国,若是被他得知自己处境不妙,怕是又要逼着她回洛杉矶接管家族企业。
“那就好。”祁思源没有起疑,“对了,你现在在淮景的婚礼现场了吧,礼物送到了吗?”
再次听到“江淮景”这个名字,时云舒敲键盘的指尖蓦地一顿。
这才想起她此次回国的托词。
六月份她刚从斯坦福毕业,便想回国发展,结果外公死活不同意,非说祁家产业足够她挥霍几十辈子了,哪里还需要她去给别人打工。更何况她身体不好,不在他身边待着他不放心,任时云舒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说服。
眼看事情已无转机,就在时云舒打算放弃时,八月中旬忽然收到一封从国内寄来的婚礼请柬,寄件人是她的前男友江淮景。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下头男,想都没想就把请柬团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当初分手是江淮景主动提的,没想到分开这么多年,这人还不忘骗她的份子钱。
哪有人分手了还去参加前任婚礼的?就算新娘不介意,她自己还嫌膈应呢。
但下一秒她就把请柬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当初她在江家寄住三年,与他的亲戚长辈都很熟络。既然江淮景主动邀请,于情于理她还是要去一场。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回国的好理由。
然而时云舒表面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把请柬扔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倘若不是外公提醒,她都忘了是今天。
时云舒脑子转了八百个弯,说谎难得不自然“噢,婚礼还没开始呢,我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送过去。”
挂断电话后,向来沉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时云舒将工位上的东西翻来覆去找了个遍,总算在一沓文件夹里找到那张被揉皱了的请柬。
上午十点的婚礼,现在刚过九点钟,赶过去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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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夏,旋转门将翻滚的热浪隔绝在酒店外,镶嵌鎏金粉的大红“囍”字映入眼帘。
时云舒卡着点到达酒店,捏着一张被揉皱的请柬环顾四周,并未找到迎宾指示牌。
她拦住工作人员,询问道“请问江淮景的婚礼是在这里举办吗?”
酒侍小哥端着托盘,急着送给催单的客人,囫囵听了个名字,就点头说“是的”,然后匆忙离开了。
时云舒没有多想,对着小哥忙碌的背影道了声谢,向宾客流量最大的宴会厅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
新郎新娘还未出场,客人已至大半。
她在角落里找到座位坐下,缓了口气,这才有闲暇仔细打量面前安静躺在桌席上的大红请柬。
烫金折页精致而厚重,显然是主人用心定制而成的。
请柬正文是两行排版漂亮的印刷体诚邀您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邀请人江淮景。
签名的字迹遒劲狷狂,再熟悉不过。
时云舒收回视线,将请柬轻轻合上,环视会场四周,却没有找到随份子和收礼金的地方,便打算等婚礼结束再说。
这场婚礼的规模并不大,只能容纳二三十桌,装饰也中规中矩的,甚至略显朴素。
没想到江淮景这样的豪门纨绔,办婚礼时竟这般低调,倒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待会儿里面有人开门了,你再进去。”
思绪被一阵嘈杂声拉回,她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