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阳西斜,病房里的气温逐渐凉爽起来。
不远处生机勃勃的小森林,树叶哗哗作响。
一阵阵凉爽清新的空气,从窗口里灌进来,在病房里打个旋,带走闷热潮湿的空气。
此时。
一行人坐在病房里的床铺上,听宁秋月和蒋婷二人讲述完详细情况之后,又聊了好一会儿家常里短的。
刘晓莉则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嘴唇有些干燥,但却没有喝过。
只是眼睛透过打开的房门,怔怔的看着对门病房里昏迷的程开颜。
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大家知道她挂念着程开颜,也就没有勉强她搭话。
“是啊,前线这会儿战事正酣呢,好几个团在前线正打着仗,幸好程开颜没有留在那里,而是连夜奔袭去找蒋婷去了,不然……
不过好在程开颜的情报及时,我军提前布置调派兵力,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现在战战事正处于上风,再过不久说不定就能凯旋了。
听我三哥说,程开颜这次绝对是立下了一件大功,到时候凯旋的时候,肯定会有表彰。
要是程开颜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仅此一件功劳,都够他提干升排长了,另外还要保送军校进修呢!”
说完,宁秋月抿了口茶水,滋润长时间讲话而干燥的咽喉。
“是福是祸,谁又说得清呢?”
蒋婷闻言摇了摇头,如有可能,她情愿不要这个功劳,只要程开颜平平安安的。
“凡事往好的方面想。”
蒋婉握着妹妹冰冷的手,紧了紧,安慰道。
从大家的言语中,她大概能在心中,勾勒出程开颜基本的印象。
一时间冲淡了些对他的不喜,内心深处倒是复杂了许多。
玉秀果然将这个儿子教的极好,性格人品,为人做事都是一等一的。
独自一人返回去传送情报,还趁机炸毁铁索桥,这是赤子之心,胆识过人。
不惜连夜奔袭数十里山路,救下蒋婷,然后独自一人引开敌人,即使是身负重伤也不曾放弃,这是有情有义,铁血英雄。
这种人放在演义里,那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但一码归一码。
他在和女儿刘晓莉的感情上……
蒋婉看了看半天都没有做声的女儿,心中一叹,‘等程开颜醒了了,或许该和他谈谈。’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
终于宁秋月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她低头看了眼手表:“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都四点半了,要不就散了?正好我们去看看我三哥,他也在这边休养。”
说完,她看向蒋婷。
好像离婚的事情,这位蒋婉大姐并不知情呢。
蒋婷想了想,平静道,“你们去吧,我陪着晓莉。”
“行,去看看,等会儿回来我们去安顿住处。”
蒋婉点头应下,原来阿婷来南疆是因为妹夫宁汝正,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
于是众人转身离去,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蒋婉去探望了休养的宁汝正,对方应对自然,也没有告知她离婚这件事。
临走前宁秋月邀了大家的晚饭,说和三哥宁汝正要在饭店给蒋婉和刘晓莉接风洗尘。
蒋婉这才跟随妹妹蒋婷二人收拾好东西,去了她住的一家招待所,安顿行李住处了。
整个住院部,终于安静下来。
刘晓莉反锁房门,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静静看着病床上昏迷的青年人,终于敢试着伸手去碰碰他。
右手轻抬,伸出一根葱白的食指,指身纤润修长,骨节分明,健康的淡粉色指甲都很是齐整好看。
指头轻轻落下,柔软的指腹在程开颜身上小心翼翼的掠过。
从重伤的背部,粗糙透气的纱布,坚硬的血痂,结实的背部肌肉,肩胛骨,修长的脖子,温热的脑袋,再到耳朵,以及空无一物的手腕……
每看到一处伤痕,少女呼吸便多一份沉重一,内心便多一分心疼,眼眶就多一分莹润。
“快点醒过来呀……我好想和你说说话,等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去逛街看电影,吃好吃的,好不好?”
少女温柔如春水的嗓音,滋润着冷清的房间,带着浓浓的情意与哀伤。
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轻轻低下头,和病床上的青年贴近。
直至自己白皙细腻的额头,触碰到对方的额头。
这个动作,是二人之间专属的。
最贴近心灵,最亲昵,最喜欢的姿势,说不定这样他会醒得更快?
刘晓莉贴在程开颜额头上,清凉的体温,亲昵的动作,熟悉中带着药水的味道,无一不让她晃神。
保持着动作良久,少女情绪平静下来,内心充盈安心。
“等你醒过来,你喜欢的那些羞人的……,都让你碰,不规定你时间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
她满心期盼的说着,下午染着火光的夕阳落在她的脸上,一抹动人的红云悄然升起,少女的青春与成熟的媚态交相呼应,很是动人。
可惜拥有这一切的青年,依旧沉睡着。
或许是错觉,那挨着少女垂落青丝的指头似乎颤了颤。
……
晚上。
宁汝正以及宁秋月二人请客下馆子吃饭,一顿饭,吃的极好。
吃完饭,刘晓莉和母亲今天身心都太累了,回招待所休息。
而蒋婷则在医院守夜,明天他们来换。
接下来的几天。
刘晓莉每天都起得很早,洗漱完后,就去医院陪着程开颜。
因为夏天天气炎热,气温潮湿。
程开颜在病床上每天少不了擦身子,涂抹防止生疮的药膏。
刘晓莉本想自己来,毕竟是自己认定一生的男人,擦身子虽然羞人,但她也愿意。
只是母亲反对,就连小姨都反对。
原因很简单,后背受伤太严重,需要用的手法非常专业,叫轴线翻身法,需要两三个专业的护士处理。
就连小姨都是跟着护士们学了几天才会的。
贸然挪动,只会让伤势恶化。
这样一来,刘晓莉也就放弃了。
“安心的休息吧,擦完身子,你再进来陪着他,这里有我在就行。”
蒋婷轻声嘱咐道,心中有些复杂酸涩。
她并不希望刘晓莉来替自己,并不是因为刘晓莉没学过这个手法。
而是……
“知道了。”
刘晓莉点点头,她忽然问,“小姨,您知道开颜手上的手表去哪儿了吗?”
蒋婷闻言轻轻摇头,“不清楚。”
“嗯。”
少女也没多想,前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许是不经意遗失了,人回来就好了,手表没了再买就是了。
……
接下来的一周里。
刘晓莉都在医院陪着昏迷不醒的程开颜,和他坐着说说话,摸摸手,贴贴额头。
想用这种方式让他加深对外界的感知,从而快速苏醒,这是刘晓莉从小姨那边听过来的。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工作都是小姨蒋婷在做。
刘晓莉来了之后,自然由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对象来做。
这一周里有采风的作家们过来看望,刘晓莉得知现在采风基本上告一段落,大家都在军区埋头苦写创作,为后面的采风征文大赛做准备。
比如刘晓莉认识的蒋子龙,叶辛等人,听说还有个叫王安忆的女同志没来,在军区闭关写作,说过段时间。
此外,有南疆军区文工团的人来看望了程开颜。
是几个女同志,叫什么叶子楣,卓纭,他们带来了鲜花水果来看望。
另外一个重要的人物。
程开颜的义姐,林清水。
刘晓莉起初还有些惊异,怎么这么多女同志?
这个林清水又是谁?
后来二人在病房中交谈许久,她这才得知是之前救了程开颜性命的姐姐。
……
……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九日。
南疆省城中山路上。
街道人来人往,挑担子买菜的,补鞋的,修自行车的。
四处都是骑着车,走着路上班的工人蓝衣裳,手里揣两包子,搁嘴里啃。
“今儿厂里有甚么活动啊?”
“登高呗,今天是重阳节啊,咱们厂里领导可是说了,厂里去市郊的小云山举办登高大赛,前几名,可是有奖品。”
“啧!不就是发点不要钱的棒子面,再发点盐巴嘛。”
“小同志,你这是思想觉悟不行啊,这叫过革命化的重阳节,登社会主义建设的新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