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虚空造牌,改往修来(1 / 2)

万历明君 鹤招 2267 字 2个月前

朱翊钧在文华殿吃过午膳后才回东宫。

日讲后向来都这样安排。

不过正好,吃过后散散步再午睡,比直接吃了就休息要健康些。

但他回到慈庆宫的时候,却见到宫人神色有些不对。

朱翊钧心中有所猜测,唤来一名宫女“出了何事?”

那宫女老实回话“殿下,张大珰之前正候着殿下呢,就被人给带走了。”

朱翊钧一怔“把张宏带走了?谁的人?”

宫女想了想,开口道“是司礼监的人,为首的是秉笔太监曹宪于。”

秉笔太监,只在掌印太监之下,是司礼监二号人物,那必然是冯保授意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再问,别的事,也不是小宫女能知道的。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无非就是这点手段而已。

看样子,应该是张居正跟冯保通气了。

果真是雷厉风行。

这二人暗中交通他早就知道。

他好歹是开了天眼,后知道五百年的人物,这事现在再怎么隐秘,也抵不过青史记录在案。

只是没想到应对这般迅速罢了。

他上午才在张居正那里露了点马脚,晌午就有动作了,冯保对宫廷的掌握,当真不容小觑。

“张宏回来让他直接来见我。”朱翊钧扔下这句话,就往里走了进去。

张宏是李贵妃做主拨给他听用的,冯保即便要压张宏的权,也不会动张宏这个人,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担心。

他自己犯了个失误,如今被人警惕,也只能认下。

早晚是要扳回来的。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这点情况,还乱不了他的阵脚。

……

朱翊钧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张宏跪在门外。

他有些慵懒地靠坐了起来,向门外的张宏招了招手。

张宏连忙匍匐着爬了过来“主子。”

朱翊钧揉了揉眼睛,随意道“回来了?没吃苦头吧。”

张宏当即认罪“奴婢有罪!奴婢之前在针工局当差,留了点尾巴被冯保抓住了,给主子丢脸了。”

朱翊钧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起来吧。”

问题的根子不在张宏这里,是什么事都不重要。

朱翊钧也懒得细问,更没有呵斥他,他还没有自己出了纰漏,迁怒于下的习惯。

没人情味的人主,是短命的。

张宏继续交代“奴婢几个干儿子被逮进东厂审问了,曹宪于让我随叫随到,倒是没为难我。”

朱翊钧并没有听他说话。

突然想到什么,干脆打断了张宏“你跟成国公府上有来往么?”

张宏一愣,话题有些跳跃,他不知道皇太子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答道“有过几次公事上的来往,私下没有交情。”

朱翊钧点了点头,追问道“你对成国公朱希忠,了解多少?”

成国公一脉,是跟着成祖朱棣起兵靖难,得封的勋贵,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而今的第六代成国公,便是朱希忠。

其人深受皇室信任,在世宗朝时,他便将太师、太保、太傅,三公之位,任了个遍,又熟知兵事,历掌各军。

先帝登基后,信重不减分毫,更是将锦衣卫托付于他。

可以说,这位成国公朱希忠,无论官爵还是权势,都是如今最为显赫的武勋。

他问起这位成国公,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如今文臣有高拱、张居正在侧,内臣之中,又被冯保占据司礼监。

这几人各有各的谋划想法,局势复杂。

他不能被他人的节奏牵着鼻子走。

如今张宏被针对,不管是谁人所为,他都没有介入的道理,否则容易落入某些有心之辈的陷阱中。

他要有自己的谋算!

所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如今也是一样,各自发育各自的。

他不信,自己以堂堂嗣君之尊,只要稳住阵脚,还能败下阵来。

朱翊钧自穿越来后便是这样做的。

无论是如对张宏这般,用人君法度来收服内臣,还是如对高仪那样,用儒家纲常怀柔文臣。

行止举动,都在这个框架之下。

如今,他又将目光看向了,一股天然就依附于天子的势力——勋贵。

张宏悄悄抬眼皮看了看皇太子的脸色,小心答道“主子,奴婢只跟成国公照过几面,不敢妄言。”

朱翊钧摆了摆手“直言不讳。”

张宏连忙叩首,斟酌了一下,答道“主子,先帝曾私下里说,成国公性机敏,善结纳,奴婢以为,先帝圣言,必然不会有错。”

朱翊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性机敏,就是老谋深算,素有城府的意思。

善结纳,那就是跟各个圈子关系都还不错。

看来是个老狐狸。

他坐起身来,直直看着张宏“朱希忠是不是快死了?”

朱希忠虽然才五十多岁,但在他印象中,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张宏心中一跳,连忙拜下稍作掩饰“主子,臣不敢乱说。”

“不过……”

“成国公早年掌军事,落下了病根,这两年先帝多次命太医前去看望,今年尤其频繁。”

朱翊钧没再继续追问。

他唤来人服侍他更衣,心中却琢磨起来。

别看朱希忠位居三公,又掌握锦衣卫,权势极大,实则是烈火烹油,月满则亏。

历朝历代勋贵都是与文臣、太监鼎足而立的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

但大明朝却不是这样,开国时就杀了一批,之后跟着英宗在土木堡之战上又送了一批,这条腿早就断了。

朱希忠可以说是被世宗皇帝跟先帝,裱起来卖吆喝的勋贵。

这种推出来的头牌,最是岌岌可危。

历史上朱希忠一死,追封王爵,国朝罕有。

可之后呢?

次年,第七代成国公之爵传到其儿子身上,儿子当年就死了。

随后,八代爵位传到其孙子身上,就遇到余懋学等言官,上书褫夺追封给朱希忠的王爵之位。

群议汹汹,皇帝撑了一年,最后还是夺去了朱希忠的王爵之位。

没过多久,这位八代成国公,就自杀了,这一脉也彻底衰落了下去。

什么是烈火烹油,这就是烈火烹油!

朱希忠预料不到吗?未必!

或许正因为有所预见,才如履薄冰,以至于得了先帝那句性机敏,善结纳的评语。

只可惜,被推出来卖吆喝的头牌,身不由己罢了。

这种人物,越是快死的时候,越不敢死。

那么,朱希忠会不会期盼着自己这位新君,能在他死后,看顾好成国公一脉呢?

或者说,新君的政治承诺,能换取朱希忠多少支持?

朱翊钧穿戴好后,挥退了宫女,在房间内踱步思忖。

张宏不敢打扰,静静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