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调和阴阳,用舍行藏(1 / 2)

万历明君 鹤招 2194 字 2个月前

傍晚。

吕调阳领着申时行来到内阁,在张居正的值房外停了下来。

后者疑惑地看了一眼前者“座师?”

吕调阳摇了摇头,轻声道“元辅要单独见你。”

申时行这才意识到吕调阳一路上为何喋喋不休,嘱咐了这么多事宜。

他动作有些拘谨,作势就要进去。

吕调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的值房。

申时行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他进屋的时候,只见张居正伏在桌案上小憩,似乎是听到动静,这才抬起头。

申时行行了一礼“元辅。”

张居正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伸手示意他坐。

等到申时行坐下,他才开口道“今日面圣的事,来的路上,和卿告诉你了么。”

申时行摇了摇头“老师说元辅会告诉我。”

张居正颔首,直言不讳道“贾待问、胡涍捏造谶纬,论死,三族流放。”

“刑部右侍郎毕锵、工科给事中张道明、检讨沈一贯等八人,流放”

申时行一惊。

张居正将面圣时候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申时行犹然没回过神,喃喃道“元辅,这事八成不是贾待问做的。”

无论是以他对贾待问的了解,还是事后贾待问的反应,他都认为这事不像贾待问所为。

张居正点了点头“我信你的说法,不仅我信,皇帝也可以信这句话。”

贾待问手上又没兵,凭什么敢这么狂,若说是张四维做的,他还能更信一点。

申时行听懂了这句话,恍然大悟道“所以,贾待问是因为另外两成可能,要论死!?”

这与莫须有何异?

张居正意味难明“若不是王崇古还在宣大,张四维跟杨博也要论死。”

申时行的惊疑戛然而止,身子莫名一寒。

张居正很有耐性为这位后起之秀解释道“不是伱想的那样。”

“栖霞公主死了,若是意外就罢了,若是人为……有嫌疑的人,在这位陛下眼中,正好本就该死些该死的人。”

“这是借题发挥,也是快意恩仇。”

申时行这才稍微开释。

思虑片刻,叹息道“终究是少年意气,只怕有碍德望。”

皇帝登基四个月来,一应所作所为,都可以用润物细无声来形容。

在朝臣当中,也不乏一个仁君的名声。

可若是真要将言官明正典刑,还要处置三品大员,这等激烈行事。

此前营造的仁君名声,可就半途而废了。

张居正却神色复杂,缓缓道“所以,要明正典刑,内阁跟三法司,要把此事办成铁案。”

世宗皇帝和严嵩的名声是绑定的。

就像先帝和高拱的名声密不可分一样。

如今张居正,甚至整个内阁,也处在相同的境地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部分朝臣都达成共识的时候,那就不是皇帝不够仁德,而是这些人罪大恶极了。

申时行心领神会“吏部需要做什么?”

张居正没有直接答话,反而问道“汝默才三十七吧?”

申时行点了点头“虚岁三十九了”

张居正走近,亲手给申时行倒茶“和卿很看重你。”

申时行连忙起身,双手捧着杯子去接,口中道“承蒙元辅跟座师看重。”

张居正点点头;“现在陆树声不来赴任,便是你掌吏部,实为天官,也该独当一面了。”

“所以,不是我要吏部做什么,而是你怎么看这事?”

申时行一怔,一时没回过神来。

张居正眼神鼓励地看着申时行。

申时行沉吟不语。

脑海中将今日发生的事,在脑中都过了一遍。

思绪万千。

房间内一时没了动静。

等了半晌。

申时行终于品过味来。

他将茶放下,拱手道“元辅,此事对于我南直隶乡人太过严苛,我不能坐视。”

张居正激赏地点了点头。

不怪乎吕调阳这么欣赏他这位弟子。

很多时候官阶位份不到一定的地步,很多事是想不到的。

但申时行还未入阁,一听今日之事,立马领会到其中的影响。

杀言官,处置三品大员,影响自然不小,内外风议、南直隶乡党敌视,等等,都不容小觑。

海瑞的话说得对,但得换个方向来说。

正是皇帝应该一往无前,内阁拾漏补缺才对。

此前因为在要不要动南直隶上,内阁与皇帝一直有分歧,所以才显得配合程度不是那么高。

但如今既然被皇帝按着头说服了,那皇帝想杀人,内阁就得替他擦屁股了。

怎么样抚平影响,是内阁必须要考虑的。

张居正颔首,朝申时行道“如何不能坐视?”

申时行毫不停留道“南直隶出身的官员中,还有不少俊彦,我会稍微简拔一二。”

这就是二十七岁就高中状元的含金量。

张居正只提点了一句,申时行当即就抓住了脉络。

内阁要顺了皇帝的气,又要平息朝官的不满,可谓媳妇当家两头哄。

既然要调和阴阳,那必然要落到实处。

申时行作为吏部侍郎,实际上掌吏部的廷臣,已然是南直隶出身,位份最高的朝官了。

兵部侍郎,都给事中等人被处置之后,南直隶乡人,必然群龙无首,惊慌无措。

奈何南直隶出身的官吏,在朝中是最多的——科举公平,并不意味着各地水平一致,而如今南直隶的教育资源,无出其右。

所以,为了安抚这一部分人,必须由申时行出面,做这个话事人。

如此,才能配合内阁,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同时也能够在两淮之事上,做个压舱石。

张居正见申时行果然懂了,不由欣慰一笑。

语气轻松几分道“你将提拔之人拟份奏疏,内阁会驳回几次,你自己把握。”

申时行拱手。

张居正拍了拍他肩膀“日后就不必奔走在我门下了,内阁有事会让和卿跟你说。”

“你才三十七,早些独当一面也是好事。”

申时行默然。

这就是首辅必要走的路。

朝内无派,千奇百怪,各种乡党不可能都聚集在首辅的座下。

一如当初的高拱,靠着杨博指挥晋党,靠着张居正指挥楚党。

如今申时行既然要做南直隶乡党的话事人,自然不能再整日奔走在首辅门前,否则内阁要割南直隶肉的时候,也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