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量才器使,山东再起(1 / 2)

万历明君 鹤招 2337 字 2个月前

朱翊钧放弃了此前的想法,让南直隶出身的申时行首倡此事固然好,如此南直隶的阻力天然就会小很多,但,却失了堂皇大气。

他直接坦白,开中法是他想做的,是顾虑到国策,就应该由皇帝来站台。

想要稍微遏制乡党滥行的风气,就得要从皇帝开始,做出全国一盘棋的表态。

大局大势,不能总顺势而为,适当的时候,就应该引领大势。

登基半年,朱翊钧的心态终于再进一步,有了身为核心的觉悟。

众臣虽然不知皇帝怎么想的。

但这份堂皇大气,陈清利害,不免使人击节称赞——世宗那种让臣下背锅的手段,固然称之为高明,却很难让臣下认同。

反倒是如今这位,愿意承国之垢的少君,几有圣王之姿。

申时行看着这位陈清利害,毫不避讳的皇帝,也突然间明白,为何这位仅仅十一,就能让不少朝臣俯首帖耳。

通晓利弊,又气魄天成!

如此坦诚相待,这就是人君之相啊!

申时行略微晃神,随即起身,在雪地中拜倒,行了一个大礼:“陛下,臣自幼过继,嗣父乃是知府,臣亦在府衙成人。”

“臣吃的是府衙的粮,受的是大明朝的恩。”

“臣读经学史,位居中枢,更是明白何为南北一体!”

“纵使臣好感亲眷,亲昵乡人,也绝不敢以小恩拂大义!”

“今,陛下有混一南北之志,臣岂敢以家长小里悖之?”

“开中法之事,臣愿为陛下鞍前,调和南臣!”

皇帝这番话,申时行是第一个受到压力的,他不得不立刻表态。

纵然平日里,对南直隶的人情感或是提拔上有所倾斜,也始终有个度。

至少不能与国策相悖,否则就是自绝于官场。

在申时行之后,杨博更是毫不避讳,高声唱起了赞歌。

他直接起身,宏声道:“陛下果是粹资天授,至德性成!”

“此议动则合天,行而履道!若是重启开中法,陛下的圣德神功,必然代垂信史!”

朱翊钧第一次见杨博这么拍马屁,比起栗在庭实在生硬了不少。

虽然知道此举符合北人利益,有这反应也正常,但朱翊钧还是不免起鸡皮疙瘩,连忙让杨博坐下。

随后,几位阁臣与王国光也纷纷表态。

余有丁虽然不知道来干什么的,却还是随众一同行礼。

朱翊钧见大略达成共识了,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大方向虽定了,但讨论的地方还有很多。

吕调阳谨慎地提醒道:“陛下,虽开中法确系是大义所在。”

“不过,开中法败坏后,也曾屡次重启,嘉靖时有杨一清、隆庆时有王崇古,均不能起死回生。”

“彼时庞尚鹏兼领九边屯务,疏列盐政二十事,一心再起商屯,最后仍是遗憾上奏曰‘惜败坏日久﹐已难得实效’。”

“若是陛下欲要重启开中法,恐怕还需要议论详细妥当。”

盐引的信用坏了,下面再怎么吆喝也没用,换不到盐就是换不到盐。

可是,商人换不到钱,哪管你什么利国利民?

是故,除了中枢的政策,还得落到实处上。

朱翊钧点了点头,诚恳道:“此事,内阁廷议正当好生详议,朕有一些建议,诸卿不妨参考一下。”

皇帝这么说了,臣下也没有不参考的理由。

只见朱翊钧竖起手掌,时而虚抓,时而指点:“朕梳理前人得失,有些心得。”

“开中法无法复行,说到底,还是盐商换不到盐。”

“若是不能让商贩有利可图,中枢的政策只是无根浮萍。”

“而让盐商能换到盐的前提是,各个转运司有盐,愿意换给小盐商。”

按照如今的商会总包方式,小盐商能换到盐才是怪事了。

张居正知道皇帝又在点转运司售盐的模式。

他当即表态道:“陛下,商会几个大盐商,都被海御史抄家了,正好施展拳脚。”

南北直隶的消息,正常赶路在二十天,加急的十五天,还想再快,就得跑死几匹马了。

两淮的事,都是加急处理,所以十五天前,也就是十二月八日,海瑞就已经给沈传印一众盐商抄家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揭过了这事。

具体怎么改,还得看海瑞做到什么程度,只能等届时再说。

他继续说道:“同时,为了使得盐引保持有效,那么盐引就不得滥发,否则必成废纸。”

“所以这盐引的发行权,应当从六个转运司,收归到一处。”

“源出一孔,方便统筹兼顾,也好中枢追溯。”

这种一定程度上的金融货币,可不能将发行权留在地方。

高仪将这话在脑子过了一圈,只觉有理,不由暗赞了一声。

他开口追问道:“所以陛下是想,设个盐课衙门,统筹此事?”

朱翊钧点了点头:“盐引的定额、制售,都放在京畿,盐课司的统筹,盐的转运、盐引的分发,则另立衙门。”

“几个转运司和提举司的职权,可以适当收归一部分。”

张居正统率天下文臣,此时正该他接话了。

他环顾几位阁僚。

杨博全力支持,高仪认为可行,吕调阳只是怕过于激进,却也并不反对。

张居正心中有数后,也毫不拖泥带水:“陛下广怀天下,臣等仰服。”

“内阁感悟圣意,体察圣心,明日便会同诸位廷臣议论此事。”

“不过……具体官署的规制、官员品阶、权责,不是一日之功。”

大方向定了,但具体还得廷议论出个章程来。

此事涉及南北、吏部、户部、漕运、盐课,总要扯皮一段时间的,不是皇帝嘴巴一搭就畅行无阻了。

内阁要将此事落到实处,必然要耗费极多的精力。

如今近了年关,诸事繁忙。

户部要会计,吏部要考成,更别提秋粮还没入京,宣大和宁夏已经嗷嗷待哺了。

事情多,处理起来总会慢些。

既然要耗费不少时日,张居正自然得跟皇帝先说好。

否则皇帝又要觉得内阁不向着他,负气说什么再打一遍天下之类的话——上次的事,很难不铭记在心。

朱翊钧明白老人家为什么说这话,很是温和地点头同意:“这是自然。”

“两淮的事,还没出个结果,只是先让中枢准备起来,免得不好收拾两淮的烂摊子。”

“就到,春夏之交罢!”

“也好让盐商们赶上夏粮成熟。”

张居正见皇帝没有立马催逼个结果,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说到新立衙门,众人总算知道皇帝将余有丁一个司经局的叫来作甚。

这是内定了啊。

余有丁是三鼎甲、翰林编撰出身,比如今几位内阁辅臣出身还要高,例如张居正就只是二甲庶吉士出身。

又有日讲官、经筵官的资历,外放一个从三品之位,还是有的。

但是……都转运使就已经是三品官阶了。

新衙门若是想统筹六个转运司、七个提举司,至少也得有漕运衙门一般的规制,从二品起步。

余有丁就不太够格了。

想到这里,吕调阳不由提醒了一句:“这盐政衙门主官,至少要二品才够规制,陛下可有人选?”

朱翊钧一看众人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

不由展颜一笑:“自然是有的,朕说与诸卿参详。”

“起复前武英殿大学士,少保殷士儋,如何?”

众人神色一变。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庶吉士出身,同样是先帝潜邸讲官。

先帝继位后,只比张居正和高拱慢了一步入阁。

当初在内阁与高拱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