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宋妙元利落上马时,她便已经知晓。
宋姑娘并非寻常女子,而是曾经与小侯爷一同长大的将军嫡女。
宋妙元学过骑马,可从未享受过这种劲风抚发的感觉。
从前她遇冷风便身起红疹,去哪儿都要裹得严实,可若没见过父亲骑马也就罢了,偏偏亲眼见了他与娘亲在跑马场上赛马。
人成双,马也是并肩前行,风抚宽袖,衣襟飞扬,多么美妙的事。
她也要学。
吵着嚷着上了马,身上依旧裹得严严实实,她学会了骑马,却永远没享受过马上的风。
如今,她坐在马背上,马从街市从大道穿过,心中畅快难言,她握紧马鞭策马奔驰,飞驰出了城门。
天将入冬,气色寒冷。
不知不觉夕阳落山,马车在城外客栈停了下来。
“侯爷,今夜可还赶路?”
石竹在车外轻声询问,将楚鹤川从书中唤了起来。
他抬眸,油灯已快要燃尽。
“今夜便在客栈歇下吧。”
总归斯人已逝,急着赶去也见不上最后一面。
想到此处,他不觉叹了口气。
楚鹤川一向情不外露,也或许是因为他身边并没有许多可以在乎的人。
母亲去世时他才不过两岁,不会哭也不懂什么是死,等到了解人死的意思时,早已经没了当时的处境。
可如今,外公去世,是真真切切离他而去,正如当年母亲那样,将他撒手不顾。
往后,他身上流着乔氏的血,却再也没有乔氏的人在身边了。
“侯爷,客栈已经打点好了。”
石竹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恍然回神,从车上下来。
空气渐冷,这客栈随在管道上,却不在闹市中,不远处便是树林,风一吹摇摇晃晃,声声作响。
“我在外走走,你们去住下吧。”
他拂手离开,留下石竹在原地发呆。
印象里,他家侯爷极少如此。
既不会这样忧思难解,也不会待人漫不经心。
他思考了半晌,牵着马进了客栈后院。
这边无雨,小道算不上湿滑,一个人行走于此,虽然孤寂,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树叶作响,将他的愁绪一并带走,片刻之后,隐约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他回身,循着声音望过去,恰巧看到一人策马而来,是位白衣女子。
她身形纤细,衣带飘逸,行坐马上似乎很是娴熟,没有半点怕的意思。
这个人,他很熟悉。
沉底的心突然跳动了几下,霎时活跃起来。
“楚鹤川!”
她摆手示意,像是战场上挥舞旗子的战士,脸上是自豪与笑意。
缰绳勒马,她一气呵成翻身下马,快步跑来抱住了他。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此去山高路远,自己怎么能行,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没有责怪,没有哭闹,她一如往常的笑着,暖化了他心头的积雪。
只有这一次,她不是往反方向走,而是奔向他而来。
大抵,她策马而来的那一幕,他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我知道你会追来,特地停下来等你。”
他抚了抚她的发,小意扯了个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