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传来叮叮当当的忙碌之声,丁香在灶间揉面切面,烧水煮面,灶间的腾腾热气笼上脸庞,熏得脸颊殷红一片,汗珠子盈盈欲落,她拿了帕子擦拭干净,忧心道:“山里阴冷,又吃不好睡不好,姑娘近日身子一直不大好,只怕要受委屈了。”
京墨心里自有另一番看法,落葵入宫说是侍疾,但一应琐事都有侍女与内侍去做,她只要事事留意不出岔子即可,也说不上辛苦,至于吃的用的,宫里的东西都是顶尖儿的,又有太后护着她,如何会受委屈,说不好侍疾回来,反倒会多长几斤肉呢,遂笑道:“好个小妮子,当真心疼你家姑娘呢,那你就多备些肉啊菜啊,等她回来了,好好给她补补就是了。”
自太子挪去了太后宫中养病,寿安宫便足足添了一倍的侍卫,将个宫殿围的水泼不进针扎不进,整日里不管白日黑夜,皆是灯影幢幢,如同白昼一般,内侍宫女们进进出出皆悄无声息秩序井然,虽忙却不见一丝慌乱。
落葵与掌院御医在灯下垂首,斟酌了个方子,她亲手抓药煎药,一眼不错的盯着药罐子,煎好后自己先尝了一碗,半个时辰后身子并无异样,她才取了血做药引,将药给太子灌了下去,直到后半夜,太子的病情总算稳住一二,脸上的黑气也渐渐有了消退之势,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冲着外头轻唤了一声,便有侍女鱼贯而入,拉开暖阁的四折春花秋月螺钿象牙屏风,往香柏木浴桶中倒了热洗澡水,混合了浴桶本身的柏木清香,令人心神松弛,落葵仔细泡了泡,卸了钗环松了发髻,换上一身儿常服,歪在暖阁里闭目安歇,歇的也不甚安稳,此番太子中的的确是上古香坊的毒,这个香坊在青州已开了二十几年,并不起眼,她素来也没在意,却未料到此番竟栽倒了这么个向来忽略之地。
落葵在脸上扑了把冷水醒神儿,裹紧了暗色斗篷,趁着夜色出了寿安宫的角门,从袖中拿出一页薄纸,吩咐守在那里的杜衡:“你连夜去趟上古香坊,将这纸上的东西取来。”
“喏。那上古香坊还留这么。”杜衡躬身接过薄纸,叠的齐整小心收进怀中。
落葵眼眸微眯,幽幽道:“太子殿下痊愈后,再除了上古香坊。这几日,先留着罢。”
“喏,那属下将影卫给主子留下。”杜衡轻轻击掌,从角门外的墙底下窜出几道黑影儿,在落葵二人跟前躬身,杜衡冷峻吩咐:“我要离开后,你们要看护好主子的安危。”
几道黑影儿齐齐低声:“喏。”
第七日晚间,伴着轰隆隆几声雷响,黑压压的层云聚拢,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天阴沉的发闷,却未落下一丝雨来。
夜越发深了,无星无月的夜里,黑漆漆的令人心生胆怯,宫门处蓦然传出阵阵嘈杂人声,一阵疾风扬起丈许高的砂砾灰尘,落葵踉跄着从宫门闯了出来,而她的身侧始终围着杜衡和三名满脸戒备的黑衣侍卫,将杀气腾腾追过来的数十名劲装剑客尽数挡开。
劲装剑客虽多,但杜衡四人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将落葵护的密不透风,剑气虽然难以伤到她分毫,但也在四围织成细密的屏障,前路死死拦住,杜衡四人也难以护着落葵下安全冲出,双方一时间僵持起来。
而僵持中,落葵的脸色越发莹白起来,不断有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顷刻间便蜿蜒漫开猩红一片。
杜衡心急起来,落葵受伤不轻,若再冲不出去,只怕要拖出无尽的后患来了,他长眉一拧,与其余三人对视一眼,唇边微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旋即四个人各自双手交错,掐出个诡谲的手势,黑色衣袖迎风鼓胀,自袖中疾射出数之不尽的碧色短剑,重叠交错之下织成一层碧色的犀利屏障,他们口中齐声吐出个“疾”字,那些短剑发出尖利刺耳的声响,纷纷刺向劲装剑客,登时乱象乍起,战作一团。
一时间血雨纷纷,哀嚎阵阵。
落葵脸色煞白,匆忙轻身跃出,不料方才离开众人数步之遥,便有一道淡白剑光迎面而至,她连退几步,却发现已没有可以躲避之处,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长剑如同一条银蛇般迎头劈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