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缓缓起身,且走且停,抬手在墙壁上那只巨大的水麒麟上摩挲而过,那些旧事就像水麒麟身上的鳞片,深入骨髓,想起就心痛,揭开便是血淋淋的伤疤,他的眉心紧紧蹙起,眸底有泪在缓缓凝结,终于凄然道:“我的义父乃是关内侯水天无,他老人家是骐麟观的开山祖师爷。”
空青将这名字在脑中过了一遍,并未从几大上古世家,尤其是水麒麟一族找到这个名字,他心下一沉,至于水麒麟一族的人族后裔,他想都没想便排除在外,能布下西荻大阵,能将御水之术修炼大成,绝非区区后裔能够做到,不禁微微蹙眉:“开山祖师爷,那么山里的那些禁制,也皆是他设下的了。”
苏子回首,桃花眼挑的极高,眸中溢满神往的笑影儿:“那是自然,我义父天纵英才,修为深不可测,这些厉害的禁制阵法,皆出自他的手中。”他指指点点四围的屋舍,感慨了一句:“这观里看起来阔气,实则穷的比山里还要荒上几分,经年累月的只有掌门师兄与杜衡领着几个影卫,其他人都有差事,常年在外,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空着的,再不复当年义父在时的盛景了。”
空青惊疑不定:“你义父如此高的修为,怎会骤然早逝呢。”
苏子黯然摇头:“那一年义父出了趟门,是万佛宗的六曲大师送他回来的,回来时身受重伤,并未与我们交代究竟出了何事,便过世了。”
空青暗自唏嘘,他有如此高的修为,正阳道与嗜血道,乃至佛修,这世间都难有人能伤到他,更遑论会要了他的性命,那么,能做下此事的,便只有妖族的执法长老了,莫非,莫非他的来历果真有异。
————————————
霖王府后园。
后院里一人多高的蒿草被人踩得倒伏在地,墙倒屋塌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还被人放了一把火,这火烧的极旺,一口气将烧成了白地,借着风势烧到女眷所住的内院,吞噬了大半亭台楼阁,放眼望去,整个霖王府就像是被人明火执仗的打了劫。
曲天雄负手立在废墟边上,颇为百感交集,这下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原以为抓了条大鱼,谁想鱼跑了也便罢了,临走还拆了房子放了火,他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这哪里是苍龙世家,这分明是土匪窝的手段。
他愤恨不已的握着枚紫色的令牌,冲着虚空轻轻一晃,虚空中转瞬扭曲出个巨大的漩涡,那条在霖王府中肆虐的三首腾蛇昂首嘶鸣着,被拉扯进漩涡中,他口中念念有词,漩涡嗖的一声,没入令牌,令牌登时一个闪动,浮在半空中闪烁着刺目的紫色光芒,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光华敛尽,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他审视了一番,心思微微有些沉重,突袭霖王府的这些人,像是知道这孽畜的来历,故而并未下狠手,只是重伤了而已,可这青州城中,究竟是谁的眼力这般好呢。
“曲天雄,你个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本王要你有甚么用,有甚么用。”一声惊天暴怒的骂声在废墟上空炸开,炸得人皆扑通通跪了满地。
曲天雄亦身子比脑子快的跪倒在地,头也不抬的连连告罪:“是,是属下大意了,没想到苍龙世家这么快就得了消息,属下,属下知罪,知罪。”
霖王愤怒的额角青筋几欲爆裂,狠狠踹了曲天雄一脚,将他踹的仰倒在地,骂道:“大意,多么好的机会,偏叫你的大意给坏了事,你的大意来的可真是时候,你说,你说,究竟是甚么人干的。”
曲天雄一个咕噜爬起身跪好,斟酌道:“依属下所见,此事定是苍龙世家所为,只是,只是。”他欲言又止,凭着苍龙世家的手段,是有本事闹出这般大阵仗的,但却绝不可能避开府中侍卫,做到悄无声息的入府出府,这其中必定有人暗中相助。
霖王摸着光溜溜的下颌,眸光狠辣的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冷笑道:“只是甚么,说下去。”
曲天雄小心道:“属下回来后,详查了今日府中之事,西门先是遭袭,守卫尽数被引开,而后便是后园出事,不知这二者间是否有关,而这府里并非只是明面上巡逻的这些人,暗哨也是一步一岗,十分严密,更遑论每日里还有属下亲手安排的随行暗哨,除了属下,旁人绝无可能知道每日里的这些随行暗哨都布在了何处,令属下不明白的是,袭击后园之人是如何避开府中这层层侍卫的。”
霖王眸子一缩,语出喋血:“你是说,本王府中有人吃里扒外。”
曲元参沉默不语,只重重点了下头。
霖王陡然平静了下来,想起坊间的传闻,他始终不信曲天雄会有二心,可这接二连三的大意坏了事,他不由的疑心了曲天雄,但听得此言,他决意以此事敲山震虎一番,凝神半响,他眸光阴郁的挥了挥手,平静道:“速将府里吃里扒外的那个人查出来,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不想活了,还想让自己的子孙万代活不好,还要累及八辈祖宗被刨坟。”
曲天雄心里打了个突,他知道霖王素来言出必行,做得出动辄灭人满门,抛人祖坟这种事,他默默点了下头,此事再如何狠辣缺德,也容不得他迟疑反对。
霖王继续平静道:“即便得了消息,也没这么快调来人手,苍龙世家在青州定然安插了不少人,给你三日时间,速去查清楚此事,否则,两罪并罚,本王定叫你生不如死,还有。”他蓦然一顿,缓缓道:“查清楚小妹与此事有没有关系,若是有,那么,不必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