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抖着手系好衣带,偏过头去,勉强看着他的脸,咬牙恨声道:“若非那避毒之药对赤尾青竹丝无用,鬼才愿意替你挡这一难。”她蓦然低语,用唯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若你再中毒,必死无疑。”
江蓠微怔,垂首不语,只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想要以此减轻痛楚。他轻轻道:“小妖女,方才你把菖蒲怎么了,为何说他十年之内是出不来了。”
落葵吁了口气,凄然一笑:“还能怎么样,我放虫子咬他了,啃下了他的一条胳膊,修为也跌到仙君以下了,只是我的百蛊之虫也损伤极大,三五年是无法动用了。”
只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她便已经冷汗淋漓,脸白如纸,江蓠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忧心道:“你怎么了,脸色如此不好。”
落葵喘气道:“方才我所用之术,需用大量精血催动,我失血过多,不过还好,眼下已经快到丹霞花林了,我还撑得住。”
江蓠环顾四围,此处破烂不堪,但好在没有漏风之处,出来时御寒的衣物和盘缠也都随身带着,并没有丢失,他暗道了声还好,忙道:“你躺一会儿,我去拢一堆火,给你熬点参汤。”说着,他解下身上的靛蓝刻丝灰鼠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转身离开。
落葵定定望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今的她伤上加伤,经此一役,原本平日里就蠢蠢欲动的经年的旧伤,尽数被勾了出来,势如破竹的攻破了这副半死不活身躯,她幽幽叹息,能活着已是不易,就不必去管还能不能动弹了,她微阖双眸,呼吸渐渐平和下来。
耳畔不停传来窸窣之声,一会是江蓠抱了成捆的柴火进来点燃,一会是他烧了热水,浸湿了帕子轻轻擦拭她的额头,一会又是他熬好了参汤,一勺勺喂进她的口中。
忙活了半宿,直到后半夜,江蓠才趴在床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迷蒙间,像是有人蹑手蹑脚的走到落葵身侧,俯下身来冲着她的耳畔吹了口气,那冰凉的气息,令她打了个寒噤,她蓦然睁开眼,却是眼前一花,只瞧见了个人影极快的闪过,男女莫辨。
她顿时虚弱的大喊起来:“江蓠,江蓠,是你么,江蓠。”
话音未落,江蓠便抱着一捆柴火进来,噼里啪啦将柴火扔到了地上,一个箭步冲上来,抱着她道:“怎么了,小妖女,怎么了。”
她的手臂微晃,指着门外道:“江蓠,外面,外面有人,刚出去。”
江蓠来不及多问甚么,便飞身追了出去,在这房倒屋塌的荒废宅子里找了一圈儿,回到屋内,疑惑道:“没有人啊,小妖女,你是不是眼花了。”
落葵想要狠狠拍他一下,可勉力抬了抬手,终是没能摸到他的肩头,只蹙眉道:“我是受伤不是眼瞎,有没有人还能看不见么。”
江蓠笼了笼她的肩头,连连点头哄道:“是是是,你的眼神儿最好,那样没良心的未婚夫都能看得上。”
落葵顿时大怒,手虽抬不起来,却在他的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怒目相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虚弱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出去甚么了。”
江蓠哎呀一声,赶紧拾起地上的柴火,一根根填入火堆中,回首道:“我夜里醒了,见着火不旺了,就出去捡些柴火,刚回来,你就大呼小叫起来了。”
四围阴风恻恻,将树冠摇动的哗啦啦作响,落葵缩了缩脖颈,想到方才不知是人是鬼的影儿,她心中竟难得的生出寒意和恐惧来,黑白分明的眼仁儿惊恐的乱转,连连颤声道:“你,你还是别出去了,我,我有些怕。”
啪嗒一声,江蓠顿时将木柴扔到地上,挪到床边,笑着捉住她的手,眉眼狭促,嬉笑了一句:“你这个名震江湖的妖女,竟也有怕的时候。”
落葵皱了皱鼻尖儿,挑眉轻笑:“夜路走多了,自然也会怕遇到鬼。”
说着话的功夫,一阵寒风刮过,门外又是一道人影倏然闪过,因月光明亮,那人影十分清晰,落葵惊呼了一声,江蓠急急转身,正好望见那人影翩跹的衣角,他毫不迟疑的飞身追了出去,却惊觉那人身法极快,自己竟全然追不上,一盏茶的功夫后还是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