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
在制止了关山月之后,姜丰年这才不紧不慢的说着,“苏小姐在五识境也有一段时候了,说不定她能听到你的声音。”
关山月放下酒杯,有些痛苦的捂住脸,“每次喝多了酒,就容易口无遮拦。”
“太贪心这杯中之物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些年我劝过你太多次了。”
“哈哈,改不掉。”关山月用一种惆怅的笑容应对正在靠近酒肆的苏幼安与姜元。
苏幼安进入五识境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
这堪堪一里距离的交谈,按照她的耳力当然能听得清楚。
其实今天下午在西门的饼摊外,她就已经听到了一些江湖酒客的闲言碎语。
但苏幼安并不把旁人八卦性质的讨论放在心里,诸如此类的市井谣言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只会越来越多。若是个个都要上心去探究,那恐怕是没完没了了。
至于以后要找夫婿的时候对方是否会介意这些谣言......鬼扯呢,就算是抛开门当户对的观念还有那个凶名远扬的亲爹的意见,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在头发变白之前寻到一位称心如意的郎君。
在这种人生大事上,苏幼安比那位几乎为了她的婚事而操碎心的母亲更加挑剔。
毕竟她对自己各种烦人的“缺点”有着非常清晰的自知之明,比如经常把大量时间用在吃喝上;喜欢满中原的到处乱跑,做一些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的事情;偶尔会因为灵感大发在画室坐上一天一夜;甚至要发一些奇怪的小脾气......根本数不完。
比起符合中原人家庭观念的贤淑女子,苏幼安更像是个性鲜明的江湖女侠。
只是过分显贵的出身再加上一些在家族长辈眼中可以称作是“叛逆”的性格,导致苏女侠根本就看不上那些扬名许久的“少年俊杰”。
走近了,酒肆外的锦旆上着笔【龙丘】二字。
柜台后边站着的还是那位当众出糗的老板,他像是已经忘光了昨夜当街下跪求饶的耻辱,嬉皮笑脸的招呼着姜元与苏幼安。
也是不得不忘记了。
酒肆掌柜看了一眼大堂靠右的长桌,他也是仔细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两个接近七十岁的老头竟然曾在江湖里闯出过不少威风的名头,让人安上了“年刀”“月棒”的绰号。
至于进店的这位相府千金......中原人都听说过这位一掷千金的苏家大小姐,这“千金大小姐”没有掺杂任何修饰的意思。
他这个做生意的算是没日没夜都在祈祷苏幼安能在自己店里出手豪横一些,买个几十上百件积在地窖里的陈年老酒。
“老板。”苏幼安走近了,那清脆的声音让店家精神一振。
她准备买几件酒?我要不要出门喊几个担夫帮忙挑酒坛?酒肆掌柜心中大喜过望。
下一刻,苏幼安的话语就把他的发财梦给击碎了。
“这店外的招牌可是你自己写的?”
“呃,是一位自称‘方山子’的姑娘在游历途中赠予小店。”酒肆掌柜拘谨的回答。
“我买下了。”苏幼安拍出一张银票给他,“三两银子,够吗?”
肯定够了,掌柜见她这般挥金如土的作态,还想要再加价,但稍远处的碰杯声唤醒了他仅存的理智,便是艰难的点头,“可是需要小店替姑娘把旗子给摘下?”
“你去,”苏幼安朝着姜元使了个眼神,小小书童今天收了这么多赏钱,也是该办点事了。
“是,老师,”姜元还记得苏幼安定下的规矩,连声应诺,然后找了张板凳就跑出去摘旗子。
此时,夕阳隐入群山高楼之后,留满天的余晖把空荡荡的天际烧得通红明艳。
等到店里的两位老人喝完酒,带着苏幼安和姜元到街上寻找合适的客栈。
平安巷昨日刚发生了重大命案,官府已经派遣军队前去调查,但不排除那里仍然藏着些六道教的贼人。
出于对苏幼安的安全考虑,今天在离开衙门的时候,知府大人专门派遣侍从送来了一笔丰厚的赏钱,要他们好生安置这位相府千金。
三元当铺已经好几天没开业了,却是人人都赚了大钱。
“苏姑娘,这东篱客栈你看如何?”姜元被两个老人推上来询问苏幼安的意见。
女孩正捧着那张刚买来的锦旆欣赏,旗面上的“龙丘”二字写得格外讨喜,有一种潇洒自如、人间风流的意蕴。
听到姜元的呼唤,苏幼安就暂时放下了对旗子的关注。
此时,隔着水桥向街道对岸望去,一栋装修精致的客栈伫立在黄昏的火光里。
“走近些,”苏幼安吩咐。
于是一行人就过了水桥。
离得近了。
能见到门匾上写了“东篱”。往下是一块木板,雕刻了一行小词,“红日如奔过隙驹,白头渐满杨花雪,一日一个渭城客舍。”
这东篱客栈算是渭城里的大牌,在城里每一条热闹的街上都设置了店面,客栈都是叫这个名字。
名字是一样,但装修风格倒是各有不同,计费标准也是参差不齐。
恰巧,水桥街上的这家东篱客栈在用材与装修上的花销算是其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随之导致在这里住宿的费用抵达了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境地。
常年没有几位房客入住是这家客栈的常态,但他们每天都要严格的安排伙计打扫房间、更换被褥,因为能够住进这里的客人都是城里城外响当当的财主。
冷清的生意不仅迎合了大人物们“财不露白”的习惯,还通过奢靡的装潢和宾至如归般的服务态度给予了他们相当的消费体验。
“啧,二十两银子住一晚上,还只是最普通的客房,”关山月提着酒葫芦走在扶梯上,想到了刚刚付出去的那笔钱就忍不住一阵心痛。
“钱是官府送的。”姜丰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总算是让这位老朋友平复了一些情绪。
他们要跟着苏幼安住在同一处客栈里,这样如果再次发生类似六道教袭击的事件,曾经的江湖高手好歹能发挥最后的余热,掩护丞相的女儿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