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监总司衙门。
祁连支坐在自己的值房内。
值房内,摆着三张案牍,不过其他两张案牍桌面干净,唯独祁连支的案牍上摆满了公文,堆积如山。
这值房本是三位巡天少将军共用,但如今另外两位都随上将军凌放去了荆州,整个巡天监除了不管事的国师之外,也就是祁连支最大了。
也正因此,这些日子监里大大小小的公文都被送到了祁连支面前。
这般大权在握,对于祁连支来说,是从未有过的。
可他并不觉得欣喜,反倒是对着这堆积如山的公文头疼不已。
监里人都觉得巡天监三位少将军,唯独祁连支不争权。有人觉得他是生性淡薄不慕名利,也有人觉得他不善官场经营之事,被另二位同僚给架空了权力。
但实际上,巡天监里只有高层才知晓一件隐秘——祁连支不大识字。
这事儿,还得从他的出身说起。
祁连支乃是军妓所生,自呱呱坠地便在军营,五岁便随军打战,七岁便亲手宰了一个奴隶,被当时西南军节度使——“佛屠”林虎所看中,收为亲随,而后一路起家。
一直到巡天监成立,天武皇帝为国师“天下选官”,挑中了在西南军中声名鹊起的祁连支,调回了京都任职。
可正因为幼年经历,祁连支杀起人来那是得心应手,但是让他习文读书无疑是要了他的命一样。
好在是林虎硬压着他,让他学了几年字,可祁连支大字还没认全,就又被调动到京都城中。
这一待,这么多年过去了。
到了如今,祁连支大多数字也算是都认得了,但坊间的白话话本读起来还是磕磕绊绊,更别说那些咬文嚼字的公文了。
那些繁文缛节的公文,有些字拆开明明都认识,连在一块就不解其意了。
而有些字,更是他觉得认识,但对方表示不熟。
也正因此,别人眼中的“权”,在祁连支眼中那都是麻烦事,谁要争去做谁就争去做好了。
就姓白的那小子,他最是喜欢把这些事包揽过去,祁连支索性就一股脑抛给他。
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开心么?
也或许正是因为祁连支这态度,这一次凌放索性就不带他去荆州,让他留在监中主持事务。
这一下,就让祁连支头疼了。
虽然大多数事务,都有监中的“录事参军”协助处理,有些琐事都送不到他案前。
但是有些事,却是唯有他才能够定夺。
例如近来朝中左相又斗倒了一位政敌,扬州士族出身的一位吏部侍郎,听说是收受贿赂,证据确凿,请巡天监去派人抄家。
那位吏部侍郎有没有收受贿赂,祁连支不清楚,但他清楚近来左相和吏部的秦天官斗得厉害。
祁连支是不太愿意掺和朝政,但他又不是傻x,这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的事情,他能不知道吗?
“唉,总觉得自己在给人当枪使唤。”
祁连支不惧怕左相,也不怕得罪秦天官,左相拿得出证据,那巡天监就奉旨拿人然后抄家就完事了。
但他很是不爽左相趁着上将军不在,拿巡天监当枪使唤,卷入这政治斗争的事情。
可偏偏,他拿左相吴庸没什么办法。
也就在这个时候,祁连支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小老弟了。
“这些事,还是雏虎那小子擅长。”
他觉得自己做得最对的,就是把赵观象这巡天雏虎抢到了自己麾下。
唯一要小心的,就是任用这小老虎做事的时候,得时刻紧盯着些,不能让他做得太过了。
否则到最后,还得给赵观象收拾烂摊子。
“说来,雏虎这小子这几天跑哪去了?我怎么好像没看他来监里?”
祁连支想到赵观象,这才想起已经好几日没有看到赵观象来监里了。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前些日子赵观象在京郊查皇田案的时候,吃了个大瘪。
估计这小子这会正心情郁郁,躲在家里喝闷酒呢。
一想到赵观象吃瘪的模样,祁连支就忍不住想笑。
“这泼皮校尉,终也是有他吃瘪的时候……”
正当他想着派人去把赵观象叫来的时候,却见吏员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
“少、少将军……快去衙门口看看吧,出大事了!”
祁连支面色一沉,起身道“何事慌慌张张?”
“是、是赵校尉……”
一听到这事儿和赵观象有关,祁连支当即勃然大怒“他又惹了什么祸?”
却不曾想,那报信的吏员却是连连摇头,面露焦急道“不,不是赵校尉惹祸,是、是……是赵校尉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祁连支表情惊愕呆滞片刻。
但下一刻,他的怒火却远超之前
“特娘的,谁敢动老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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