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出殡队伍出了赵府,浩浩荡荡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阿缠并没有跟上去。
她走出赵家大门,门外聚集了很多凑热闹的人,她听到他们议论纷纷。
有人说:“那赵夫人的性子可不算好,听说是被亲儿子害死的,死得可惨了。”
有人回:“就是可惜了赵大人,听说与夫人感情甚笃。”
“可不是嘛,以前经常能见到赵大人给他夫人买零嘴呢,如今人就这么没了。”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阿缠退出人群,往家的方向去了。
她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姑娘。”
阿缠回过头,是孙妈妈。
刚才狼狈不堪的孙妈妈,似乎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她身上还背着一个不布包。
“孙妈妈这是……”
孙妈妈垂下眼:“夫人早将卖身契给了我,如今她不在了,我也不能继续留在府中了。”
方才,管家找到她,让她立刻离开赵府。
正好,她也不打算继续留下了。
那一府的人,心肝都是黑的。
“既如此,孙妈妈不如先去我那里歇歇吧。”
孙妈妈点头:“也好,我正有些话想与姑娘说。”
两人走回阿缠家里,走进显得有些空旷的铺子,孙妈妈并未上二楼歇息,而是与阿缠同坐桌前。
阿缠出门前才烧了些热水喝,如今也只能给孙妈妈喝水了。
孙妈妈捧着散发着热气的茶杯,一直紧绷的神情,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喉,才开口道:“姑娘,今日过后,我便要离开上京了。”
阿缠倒也不意外,赵府中发生的那些事,赵家人尤其是赵闻月,怕是容不下孙妈妈。
“你打算去哪儿?”
“早些年就该回老家了,可是心里一直舍不得夫人,一直拖着,以前夫人还说让我留下来养老,谁知会突然生了这样的变故。”孙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阿缠没有出声安慰,只安静地等着她的哭声渐渐歇了,才问道:“你的盘缠够吗,如果不够的话我这里……”
孙妈妈摇摇头,没让阿缠继续说下去。
“夫人赏赐了我不少银钱,回家的盘缠尽够了,往后的日子也不必担心。我来找姑娘,其实是有事想说。
我不中用,即使知道了,也不能替夫人做什么,但至少我得将这件事告诉姑娘,你是夫人唯一的亲人了。”
孙妈妈神色郑重,阿缠也正色道:“孙妈妈请说。”
“老爷……赵铭与苏夫人有染,生下了那个赵文奇。这件事,我猜老太爷和老夫人应该都是知道的。”
见阿缠脸色丝毫不变,孙妈妈苦笑一声:“姑娘是何时知道的?”
“昨日心中已有所猜测。”阿缠反问,“孙妈妈呢?”
孙妈妈想起昨日,眼眶又红了:“昨日夜里我去灵堂,恰好看见老……赵铭也在,他对着夫人的棺材说话,过了一会儿那女人也去了。他们不知羞耻,甚至在夫人的棺材前抱在一起。”
阿缠蹙眉:“你听到了什么?”
孙妈妈脸色白了白,眼神不自觉带了几分惊惶:“我听到他说,大公子是个废物,他不能让一个废物继承家业,为了让赵文奇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府上,总要有人牺牲。”
“还有呢?”阿缠声音渐冷。
牺牲了谁呢?赵闻声还是小林氏,亦或是两者皆有。
“那个女人说给夫人上香,赵铭却说夫人不配,还说夫人害死过他们的孩子。”孙妈妈说着,眼中愤愤之色更重,“别说我们夫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孩子,如果真的知道了,恐怕早就与赵铭和离了,哪里还有今日!”
“除了这些,其实还有一件事……”孙妈妈有些犹豫,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阿缠沉静的模样似乎安抚了孙妈妈,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昨日我离开的动静有些大,险些被发现。那灵堂的门却突然关上,拦了他一下,我猜想会不会夫人……还没有走?那赵铭,是不是发现了,才找来妖道做法?”
“不无可能。”阿缠如今只是普通人,等闲见不到鬼魂,但今日那老道的手段,倒也不像是作假。
想来,小林氏的魂魄应该还在,但是否会变成厉鬼就不好说了。
孙妈妈哽咽道:“姑娘,我们夫人命真苦啊。生前被人欺瞒,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我本不该来找姑娘,可我怕不说与姑娘听,有朝一日我老了,死了,再也没人能记住夫人受的这番苦。”
阿缠语气认真:“孙妈妈今日说的话,阿缠都记下了。”
孙妈妈眼中含泪:“是老奴愧对夫人,明知真相,却什么都做不了。”
“孙妈妈,恶人会有恶报的。”
“可是报应什么时候才会来呢?”她喃喃自语。
她听到了真相,可没有证据,也没有人会信。
赵铭太会伪装了,等过些年,没有人记得夫人了,他就可以把那个女人娶回家,从此替代夫人的位置。
他们的儿子,还可以继承赵家。
她的余生,还能等到赵家的报应吗?这个答案没有人能给她。
孙妈妈离开了,将人送走后,阿缠将门紧闭,昏暗的屋子里,她坐在桌旁,看着杯中已经凉掉的白水。
她不是季婵,小林氏也不是她的亲人。
但此刻,阿缠心中却燃起了一丝无名火。
赵家,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