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水太贵了,要十钱才能打来一桶,一桶只够全家人喝的。
因此,很多人,如果不下雨,都不会洗澡。
但这样的话,身上会生疮,如果再不洗,疮就会烂掉,流血流脓,然后就是发烧,起不来床,很多人都会这么死掉。
所以她经常劝说夫君,多下点雨。
她答应了夫君好多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答应了。
只希望多下点雨。
但是今天下午之后……她被丢进了河里。
或许是因为要有第十房小妾了吧。
窒息感压迫着刘萍,痛楚令她完全失去了人形,只能听见剧烈的嘶吼,还有不断闪烁的魂魄,似乎正在受到强烈的折磨!
如果是白平的话,肯定有往生咒之类的手段,帮助他们解脱吧。
但高见不会。
高见只有两个办法帮他们解脱,一个是让他们魂飞魄散……
另一个,就是眼下他做的这个。
感受着刘萍那强烈的痛苦,高见握住她尸体上的手,握的更紧了些,说道“我来帮你伸冤了。”
“有什么冤屈,就告诉我。”
刘萍的身躯开始扭曲。
能说吗?
能信吗?
窒息感,痛楚,难以想象的瘙痒和无法形容的压抑,再加上四周的鬼哭血雨,一片狼藉的乱葬巷好像地狱一样。
能信吗?
“相信我。”高见紧紧握住。
能信。
刘萍睁开了眼睛。
停止了哭泣。
随着她的停止,四周那些早已丧失了神智,化作普通阴魂的孤魂野鬼们也跟着停下,只剩下几个寥寥的哭声。
“那人……是本地的水神,有牌位的,先生,你——”刘萍终于恢复了一星半点的神智,开口说道。
“水神吗?那碰巧了,我前两天才杀了一个河伯,专业的很。”高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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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见离开那座乱葬的垃圾堆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情况。
其实,没有什么超乎想象的展开,没有什么那种难以置信的恶行。
财主老爷,因为积德行善,被乡里人当做恩人,死后被供奉了香火,当了神。
很正常。
老爷当了神之后,作风和以往一样,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就是这样。
烂大街的故事,说出来都丢人的小事,刘萍自己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只不过是长相清秀一些。
酒桌上拿出来当谈资,都嫌弃这种事情太小了,显得有点鸡毛蒜皮。
没有坑杀四十万的血腥,也没有屠灭十三国的气魄,就连做坏事都不如那些声势动天的大恶人。
所谓财主,家资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二三十金而已。
说他的什么享受,其实算来算去……
不过是几户人家的闺女而已。
不过是几百家人日常的孝敬罢了。
不过是平日里随手拿走的几个馍馍。
不过是路过的时候顺手抓的几只鸡。
不过是让你过去帮忙做点工,拉点磨。
不过是反抗的时候踢你几脚,家丁打你一顿。
甚至就连剥削都显得那么没有含金量,还处于原始的强掠阶段,比起那些精妙的金融手段不知道差到什么地方去了。
仅此而已……
过年吃的白面馍馍被顺手抢走了,整个年,一家人坐在破屋里喝稀粥,面对面说不出话。
做工劳累了一天,回家一看,发现自己家的活还没干,又撑着再干一遍。
家里的鸡被抓去吃了,原本几天一个的鸡蛋没有了,孩子问以后什么时候能吃鸡蛋。
被家丁打了,手指被碾子轧断了一节,好不容易养好之后,做工的时候更费点力。
如此,而已。
仅此而已,但就是逼死了十几户人家。
就害死了七八个闺女。
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有时候丢了只鸡,没了几个馍馍,人也就活不下去了,感觉日子没了奔头了。
说起来都是小事,有时候一年也就几百钱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都是这么过来的。
谁让财主势大呢?谁让他和当官的关系好呢?谁让他交得起供奉呢?
但有时候啊……就是过不去啊。
过不去,那就这样吧,一个想不开,也就这样了。
说来不稀奇,到处都是这样死的人。
就连刘萍说起来的时候,好像她自己也不那么怨恨了。
这些事情,说出来之后……好像就不大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连受害者自己都觉得好像当不起这么大的怨恨。
高见只是沉默的听着。
他回想起了,他最开始遇到的那个低山村,他好像有点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要自杀在白平面前了。
宁泰县城一片宁泰,到处好像都没什么大事。
沧州城也是一样,他和白平和过客一样路过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不对的事情,路过也就路过了。
神朝如此宏伟发达,奇观遍地,各地看起来也富硕,粮食生产一直都不低,养得活这么多人口,而修行法也较为普及。
乍一路过,就是如此富饶美丽的国度。
因为这些都是小事。
在神朝如此庞大宏伟的基调面前,几只鸡,几个馍馍,几个闺女又算得了什么?
等到听完之后,高见只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于是,高见离开了。
留下了原地的阴魂,不断吹拂着垃圾场。
三岔河水神,位置很清楚,神庙也很清楚。
高见牵着走龙,一路走去,已经是晚上,可以看见神庙前面,有许多敲锣打鼓的人,应该是在迎亲。
这边,喜气洋洋,花重火明,荷包绣鸳鸯。
那边,败冢荒丘,天阴鬼哭,夜雨似血腥。
这让高见轻笑一声。
还真是巧了。
上次,也是一堆人敲锣打鼓。
“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高见拍了拍走龙的脖子。
走龙打了个响鼻。
他是战马,所以不怕厮杀,不怕血迹,所以不用担心受惊乱跑。
高见穿着一身校尉的官服,走进了成亲现场。
拔刀,锈刀刀尖一寸,光洁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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