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没有跑,他甚至连手中的长弓都不屑于放下,他就那样站在高处,对着众多百姓绽出着微笑,还不忘挥动着左手。
他当然还会解释一番,不解释一下又怎能驱散百姓的惊恐?
于是,他慢吞吞地下得楼阁,从镇北王府对面的院子中走出,并朝百姓频频拱手,“各位乡亲父老,本王回来了,还请各位勿怪、勿怪呀。本王所杀的乃是一宫中宦官,本王杀他也全因他不懂尊卑、妄自尊大,竟敢与本王的王妃同乘一车而回。本王既已将他当街诛杀,就不再诛灭其九族了。”
一声落,声声起,百姓纷纷议论,还不忘指指点点。
奇怪的是,百姓中竟无一人指责齐麟,反倒都认为是那死去的宦官不识大体,忘了身份。
这结果是齐麟意料之中的,在这座最看重世俗规矩、尊卑有序的景都城里,怕也不会有哪个百姓说齐麟不对。
“一个阉人,居然也敢和镇北王妃平起平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阉人,怕不是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吧,竟敢欺负到王妃头上了,果真该杀。”
“要按理说,宫中的这些宦官即便有宫中官职,也大不过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可不知何时被惯出的坏毛病,文武百官见到宫中宦官,无不谦让几分。此乃陋习也。”
“这些宦官呀,可能是觉得自己离当今圣上近些,就各个目中无人、狂妄至极。听说,他们平日出宫采买,甚至到酒楼听曲都有人主动为他们付银子呢...”
“可不嘛,我就见过新任景都巡抚周群昌在“云阙阁”中对一阉人频频献媚,好像那阉人是他爹一般。”
“哈哈哈~也算我们眼前的这位宦官倒霉,你说他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我们的镇北王,这不是在找死吗?”
齐麟听着听着,嘟嘴歪了脖子,半带笑意道:“你们既说新任景都巡抚周群昌要去讨好一个宦官...那这周群昌也断不是什么好东西咯,不如本王今日也诛杀掉他好了,免得给他祸害百姓的机会。”
一百姓突得叫好道:“好!我等就爱看王爷您斩杀贪官污吏,还请王爷带我们同去。”
又一百姓,应和道:“王爷,草民觉得应该先将那周群昌抓起来当众审问,若他能老实交代所做恶行,那王爷也可饶他一命。”
第三位百姓,道:“可那周群昌就算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自己会承认吗?也只是有人见过他对宫中宦官连连献媚,可事实到底是什么...我等一介草民也断无法找出其罪证呀。”
第四位百姓,道:“无作为就是罪证,他周群昌上任也有半年有余了,谁又见他做过一件利民之事?别说利民之事了,就连他长什么样,我等都未见过!刚刚这位仁兄说曾在“云阙阁”中见过他,想必这位仁兄也有官身吧?否则,也断不会认出他来...”
众百姓,道:“是啊,现在上任的新官员,我等百姓又能识得几位呢?别说我们住在景都城不识景都巡抚了,怕是地方上的百姓都不认识县太爷长什么样吧...”
“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不然人家出门也不会被称为:微服私访了...”
“够了!”沈安若突得一喝,颤眸渐抬,她好似刚从一场惊恐中晃过神来,也好似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眼前已死了人,她脸色苍白,双手抖动,整个身子也有发冷时微缩的细微动作。
不过,她还是抬起了手臂,并指向了齐麟,她眼中似有泪,牙齿也咬在嘴唇上,被咬的部分已然发紫,她的声音中更带着凄寒之意,“齐麟,你先随我回府,莫再多言...”
她的话音很冷,她的身子更冷,以至于转身之刻双腿似已冻结,若不是月华和星烁连忙扶住她,她非要一头栽在地上不可。
齐麟能看出沈安若脸上的不悦,他甚至已在反思自己是否不该在沈安若面前杀人。
可,沈安若已对众百姓发出喝声,他也当先打个圆场不是,索性他再次抬手,频频朝百姓致歉。
“各位,各位...莫怪,莫怪啊...镇北王妃有孕在身,发脾气可能有些突然,还请各位多多理解,多多理解呀。”
“刚刚王妃也是在吼本王,与在场的各位无关,无关呀...”
一百姓,笑道:“王爷,您不说我们也都知道。谁家还没个孕妇啊,身子不舒适时脾气都这样...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需王爷多多安抚一下王妃的心绪便是。”
又一百姓,缓叹道:“没曾想,我们的镇北王也是个妻管严呀...我们怕是再也无法见到昔日景都城内的那个纨绔世子咯...”
众百姓大笑。
齐麟躬身再拜,“还请各位体谅、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