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待得张梦阳双脚刚一着地,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到眼前的这少年眉清目秀,他怀中所抱着的女子貌若天仙,姿色全不类人间所有,所以心中再无怀疑,赶紧地扔掉手里的扫帚,“噔噔噔”地跑到张梦阳的跟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边连连叩头一边说道:
“老汉程不齐叩拜上仙,不知上仙驾临此处,提前不曾预备得黑猪白羊金银祭物,也不曾准备得灯烛荧煌,香花桌案,万望上仙饶恕老汉不诚不敬之罪。”
张梦阳两脚刚一着地,正想着要怎样开口对眼前老汉说出自己相求借宿之意,不想他却抢在自己头前,跪倒在地给自己整了这么一出。
对程老汉的做派他先是一愣,随即便领悟到兴许是这老头儿平日里太过迷信,见自己陡然间自天而降,错把自己和师师两个当成天上的神仙了吧?
眼见着这老头儿以头触额,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张梦阳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当如何是好了,他连说了几个“这个,这个……”,然后硬着头皮作起神仙语来说道:“姓程的老汉,你不必过多自责,本尊也是从西天远赴赴东海,偶尔兴心下来转转,故而事先不曾通知于你,这也须怪罪你不得,你起来吧!”
程老汉听张梦阳如此一说,方才放下心来,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来,对着张梦阳不住地作揖:“老汉谢过上仙,谢过上仙。”
张梦阳暗觉好笑,但还得强装出一副肃容来问他道:“程老汉,拜托你在这间院落里,寻一间干净舒适的上房,给我怀里的这位嫦娥仙子歇歇脚,好好地养养伤。”
“干净的上房?额,有,有!上仙请随我来。”刚想转身,又耐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张梦阳怀中的李师师,满脸上写满了惊讶地道:“原来这位就是广寒月殿里的嫦娥仙子,怪不得,怪不得。”
说着,又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给李师师磕了个头,然后方才站起身来,引着张梦阳走到院落的一角,从一个月洞门里穿过去,又沿着一道抄手游廊来到了一座精致小巧的院落里。
小院之中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地下正中铺着一溜光洁的鹅卵石,左边一侧栽种着叫不出名堂的奇花异卉,右边栽种着一株梨花和数本芭蕉,几间水磨砖墙的清凉瓦舍,坐落在这座精致小院的东首。
程老汉推开了正中的一间房门,然后往旁边一闪身,恭恭敬敬地把张梦阳请了进去。
张梦阳抱着李师师进入其中,只见小屋不大,装饰得却极为考究,不大的小床之上是绵软的绸被,素色的蚕丝绣枕,床头上还挂着金丝细线织就的荷包香囊,桌子上置放着一副围棋的棋盘,春台上搁着一架古琴。
墙壁上还挂着几副似乎出自苏东坡之手的字画,不知是小苏学士直接赠送给此间主人的珍品,还是比此间主人从他人的手中间接购得,点缀在此处以装潢门面的。
临窗的书案之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一张宣纸正铺开在那桌案之上,在镇纸的作用之下,延展得极为平整。那宣纸上以蝇头小楷写了约有几十个字的样子。
一阵风起,几朵细小的梨花自窗口处被吹落进来,落在了那张写满了字的宣纸之上,给人以别样的书香雅致。
看得出来,此间的主人,也是个喜文弄墨的的俊雅之士。张梦阳对这座小院,对这间小舍觉得非常满意。她把熟睡中的李师师放到了柔软的床上,回身对程老汉道:“多谢老丈了,嫦娥仙子身上负了些伤,需要在此处静养几天,这几天里请不要让闲杂人等前来滋扰,能做得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