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努力保持镇定,有一半还是装的。如果没有你及时赶到,我恐怕……”
“我不是说这个。”岑冬生说,“你毕竟是亲眼看到我杀人了。”
“……我相信我的判断。”
知真姐神情认真。
“冬生,我相信你很特别,又拥有那种强大的力量,但你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用力量来做坏事,对不对?我相信你,她是真的没救了。”
“嗯,没救了。”
岑冬生点了点头。他喝了口咖啡,用杯沿遮挡住自己的表情。
滥杀无辜?他确实不会,主要是不想浪费精力去那些做无意义的事情。
“周小姐……我和她是邻居,虽然彼此不太熟悉,只有在碰到的时候会聊过几句,但我相信,她肯定不希望自己以那种怪物的姿态活下去。既然那种变化是不可逆转的,能早点解脱总归不是坏事……”
“嗯。”
“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变成了那个样子……?”
安知真纤细的眉头紧紧蹙起,抓着茶杯的一只手在下意识间用力,指尖微微发白。
“难道是某种病毒吗?就像恐怖电影里演的那样,会让人变成失去理智的吃人怪物的丧失病毒……”
“啊,的确和恐怖电影里演得一样。只不过不是‘科幻恐怖片’,而是灵异电影。”
虽说在未来——当人类已经习惯了与鬼怪共存于一个世界的状态时,将其当作外星人或者异次元怪物来对待也未尝不可,但它们的存在形式,的确就是人们认知中的幽灵、鬼魂或怪异。
它们的诞生时间久远到难以追溯源头;它们始终在漫长历史的阴影中陪伴着人类,在各地文明中留下隐秘的存在痕迹,直到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开始大规模侵入现实。
“灵异片?你是说……‘鬼’吗?”
知真姐迟疑地得出这个结论,看她表情,明显是觉得难以置信。
“没错,鬼。或者说,它们的统称——‘鬼怪’。”
岑冬生侃侃而谈。
“刚才那位周小姐的遭遇,就是被鬼附身了,她体内的冲动和**将因此脱缰,彻底失控,成为食人鬼;但除此以外,真正的鬼怪是一种更危险的存在,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还能引发种种超自然现象。”
“总觉得……”
知真姐欲言又止。
“很难相信?”
“……嗯。”
女人微微颔首,一头漆黑的长发伴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摇曳,她将身子往前靠拢,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而且,照这个说法,冬生就是捉鬼天师啰?和道士和尚一样?”
“差不多吧。”岑冬生笑了起来,“准确来说,叫作‘禁师’,或者‘咒禁师’。‘掌教咒禁生,以咒禁祓除邪魅之为厉者’……听说过这个词吗?”
安知真摇了摇头。
“但我觉得,你好像和一般人想象中的……呃,不太一样?不是应该念经做法,用符咒什么的吗?可你刚刚……”
完全用的是纯粹的暴力手段吧——知真姐的眼神明显在说明这个意思。
要是岑冬生自称是隐世的武林高手,或是退役兵王都更像一点。
“对付不同的敌人,自然得用上不同的手段。”
岑冬生微微一笑。
对付被丙等鬼怪附身的食人鬼,用物理手段消灭确实是最方便的,毕竟它们一旦融合就分不开了;在这一领域,旧时代的警察军队依然能起到作用。
可对于庞大的鬼怪种类群体,过去的方式仍显得太局限;若是想对付“鬼怪”本身,只能让适应新时代的禁师们来。
即使不考虑咒禁,单凭禁师们所使用的真炁,这种由人体内的“阳炁”升华而来的能量,天生便是鬼怪们阴炁之躯的克星。
顺便一提,所谓“阳炁”,并非单纯物理学上的热量定义,而是存在于冥冥之中的阴阳平衡中的一极——就算能唤来凛冬、制造极寒的禁师,他所使用的仍然是升华的阳炁。
“鬼怪或是禁师,他们的确拥有着某些领域有着超出现代科学认知的力量……”
在安知真开口回应前,岑冬生举起手阻止。
“我知道,知真姐迄今为止还是对我说的话将信将疑。口说无凭,正好,眼下就有一个重量级证据,摆在我们面前。”
他的手伸出一根指头,指向窗帘。
“知真姐,你注意到了吗?现在……真的很安静。”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房间里不再有声音,连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正因为如此,外界的沉默被衬托得愈加诡异起来。在这个房间之外——走廊,楼梯,乃至整个小康楼,简直像是一座坟墓,没有传出半点声响。
“……是啊,真的很安静。”
安知真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走廊上发生了这种事,都有人死了,周围的邻居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本来还以为他们是都躲起来了,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嗯。知真姐,你听不到人声的理由很简单。”
岑冬生说。
“因为,我和你现在……已经身处于另一个空间了。”
“……什么?”
“‘鬼屋化’现象——将一部分人从某片地区卷走,隔绝在另一个与原本世界不相交的异空间里。这里,已经不是现实了。”
岑冬生再一次指向窗帘。
“不相信的话,就请打开窗户看看吧。”
……
安知真拉开窗帘,往下俯瞰。
入眼所及之处,司空见惯的景象消失了。她看到的不是夜色笼罩下的楼房与远方的城市,而是“黑”——一种纯粹的,浓烈的黑暗笼罩天与地,宛如宇宙、好似深渊,看不到半点光亮。
城市消失了。不,准确地说,是“现实世界”消失了。
她的表情从惊愕、不可思议,再到恍然,仿佛在短短时间内接受了这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