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祺然低声喝到,但段清扬很淡定地应了一声,像是没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怎么了?然然怎么突然叫我?”
贺祺然举起手,示意段清扬:“你手上是黏了胶水吗?怎么甩都甩不开?快放手。”
段清扬耍赖:“明明是然然自己握住的我的手,怎么才牵了一会,就要把我甩开?”
贺祺然深呼吸,告诉自己现在这里灯光很暗,离小公园也有一段距离,没有人会过来,牵着也没关系。
这么给自己洗过脑之后,贺祺然平静了一点:“我接着往下说了。”
段清扬一怔:“然然,我说了,你不用接着说的……”
“这对我来说早就不算伤疤了,”贺祺然打断了他的话,他握紧了段清扬的手,粲然一笑,“他们现在对我都很愧疚,我远没有你相信得那么善良,我甚至会利用他们的愧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段清扬定定地看着贺祺然,最后摇头:“这和善良没有关系,这是他们欠你的,就该这么做。”
段清扬可没有什么以德报怨的美德,他最喜欢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管是谁,得罪了他的都要被收拾,当初他和段爹闹了矛盾,闹到最后他们两败俱伤,是高女士从中调和,段爹主动道歉,这事才翻了篇。
试问这样的段清扬怎么可能觉得贺祺然这么做不对?按照他帮亲不帮理的态度,不想方设法让祁家大出血都算是圣人了。
这些阴暗的想法段清扬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看着贺祺然,一字一顿开口:“你这么做还是太善良了。”
贺祺然微笑,不予评价。他牵着段清扬的手,撑着手看天空,接着把自己的故事说完:“阿婆很快就接走了我,她说,当时接到我的时候,我发了高烧,阿婆第一次对着老贺和祁小姐发火,她很少打孩子,在医院却忍不住扇了老贺好几巴掌。阿婆说,要是他们不打算管我的话,我以后和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名字。”
消毒水味弥漫的医院里,瘦小的贺阿婆坚定地站在贺胥和祁小姐面前,她说:“这孩子生下来这么久了,也没个人带他上户口取名字,都不想管是吧,别的我不多说,我老太婆也不啰嗦,叫贺祺然,以后这孩子就跟着我老太婆一起住了,也跟着我上户口,你们和他再也没关系了,他是我的孙子,但不是你们的儿子,我向来说到做到。”
那天,贺胥和祁小姐相看两厌,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于是贺阿婆就带着贺祺然回了山阳县,成为了易家人的邻居。
贺祺然眉眼弯弯:“虽然我失去了父母,但我是唯一一个阿婆亲自带大的小孩,想来想去还是我赚了。”
贺祺然不是不在意钱,要不然他也不会几次三番为了钱动摇,但对他来说,阿婆比任何事都重要。
段清扬没有打断贺祺然,贺祺然神情恍惚了一瞬,好在天黑,段清扬并没有注意到。
“后来,易叔叔打完了官司,祁小姐回燕京去了。小时候的我还保留着一点对父母的幻想,几次三番跑到燕京和山阳市去找老贺和祁小姐,只是结果都不怎么好而已。阿婆对我做什么都是支持的,她说人总是要撞一撞南墙才会知道疼,但又舍不得我被老贺和祁小姐说的话伤害,她陪着我走过燕京,也去过山阳市,中途病倒了一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要找爸妈。”
贺祺然省略了很多事,无论是幼时因为父母遭遇的窃窃私语,没有父母在身边被嘲笑是个孤儿的痛苦,还是被父母几次三番嫌弃,用刻薄的语言伤害的事,他通通都没有提。他只是简单地说着自己的过去,把伤痛都藏了起来。
段清扬垂眸,一言不发地听着,总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烧。太过分了,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对然然?明明是自己的错误,为什么要让然然替他们承担这一切?段清扬觉得荒谬,那时候的贺祺然小小一团,透过有些失真的老照片看,都觉得他可爱至极,到底有谁会不喜欢他?
——除了他的亲生父母,大家都很爱他,可是就算是这样,来自父母的伤害还是让他遍体鳞伤,失去了信心。虽然贺祺然没说,但段清扬隐隐约约猜到了,段清扬的过去必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