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大雨如注。
雨滴越来越大,大到每一颗砸到泥地上,都能砸出一个凹窝来。
这雨对黄子益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石屋里有现成的桶盆,他拿了放在外面接雨水,然后用墙角里堆放的干树枝点着了放进灶膛里,将雨水煮沸。
黄子益坐在灶膛边上,尽量靠得近一些,利用不断透出的热量将贴在身上的湿衣服烘干。
手里抄着一根干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划,划着划着,忽然悲从中来——
谁能想到堂堂的黄家二公子,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呢?
他的目光,四下里缓慢地扫了扫,苦笑:这简直是直接退回到原始社会了。
热量让蜷缩起来的身体一点一点舒展开来,这大概就是他自逃亡以来,最放松,也是最疲惫的时刻了。
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皮立刻变得有千斤重。
开始逃亡之后的这几天,他体力早就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只是靠着紧绷的神经支撑着。现在精神稍微一放松,身体立刻就如大浪推沙一般地涣散了。
他用力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谁知道还没甩到第三下,上下眼皮一阖,一片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了……
意识开始模糊,视野却诡异得越来越清晰。
只一眼,黄子益就知道他看到的是哪里——黄子谦的那栋别墅。
更加诡异的是,从逃亡开始之后就逐渐消失的时间观念在这一刻也变得出奇的灵敏。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的思绪飞回到了黄子谦被杀死的那一天。
那是他们两个被黄育德一起赶出家门之后,黄子谦破天荒头一遭主动联系他。
在微信里,黄子谦邀请他到自己的别墅来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黄子益的眼前浮现出那天自己盯着手机屏幕半天都没有动的样子。甚至他皱起眉头之后,额头中央一道道深深的垂直线,都清晰可见。
他当然知道黄子谦的那栋别墅,但受邀前去,这还是破题儿第一遭。
黄子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黄子谦是想拉拢自己,一起对付黄老头?
也好!
黄子益想,反正自己也想亲眼看看,这位往日在黄家和公司里风光无限的太子爷,一朝被自己亲手拉下马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不信,事到如今,黄子谦还能有什么花招!再说了,即使黄子谦使阴招,他也全然不惧。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在黄家从来没有得过宠,现在更是没啥可忌惮的了。
你要来,就尽管来,亮刀子,放招子,看谁狠得过谁!
就是抱着这种\"看戏不怕台高\",以及\"掀锅砸碗捅娄子\"的心态,黄子益来到了黄子谦的别墅。
他刚准备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
虽然心里打了个咯噔,但既然已经站在了门口,此刻,黄子益也顾不上多想,他推门抬腿走了进去。
客厅里寂静无声。
\"黄子谦?\"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他再向里走几步,眼角余光先是瞥见了两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