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呦,妈呀!这么长的刀,杀牛吗?”一个女人咋咋呼呼走进院子。
“嘘。”李木囊做出工作重地不得喧哗的手势。
“割蜜啦?”江小白一缩脖子,压低了嗓音。
“小白同志,莫要靠近,小心蜂子咬了脸蛋儿。”李木囊玩笑道。
“哎呦,这么丁点儿的蜜,还劳驾你这大专家呀?”江小白吐了下舌头。她也是陕南人,江小白是她的微信名,王伊的微信名是皮特。
崔先捧着一摞盆盆罐罐,丁零当啷地从屋里出来,一不留神,一脚将一颗花枝乱颤的紫色绣球踏倒,江小白笑他等麦娥回来肯定得跪搓板儿。
“不巧,来晚一步,皮特刚走。”崔先对江小白说道。
江小白独居一人,邻居们总拿她和王伊开玩笑,都是美意,她也不反感,隐约的还有些期待。在枫林苑,她和王伊家是多年的邻居。
李木囊早就点燃了根指头粗的芦花香绳。这会儿,他把香绳凑近土瓮的缝隙,鼓起嘴对着香使劲儿吹了几口,沿口边儿的一堆不要命蜜蜂乱纷纷掉进了瓮内,剩下的一群识相的嗡嗡地飞跑了。李木囊和崔先合力缓缓抬起上瓮,巢础离离拉拉脱离了瓮底。两人再努了把劲儿,土瓮被强行拉抬开,平放在一边。
江小白迫不及待把头探过去。“哇!”她惊呼一声,浑身上下因兴奋而不住地荡漾。
老寿星杨老汉所言不谬。土瓮内一茬一茬亮晶晶的土蜂蜜,看上去足有几十斤重呢。
“哪个是蜂王呀?”江小白侧脸问道。
“莫慌噻。”李木囊从崔先手中接过一盆清水放在瓮旁,再将割蜜刀和猪鬃蜂扫递给立在一旁的崔先。李木囊蹲下身,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猛吹几口,大股的浓烟再次被灌进土瓮。他这才撸起袖口,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探进蜂巢。
“土蜂脾子一般挂在蜂窝顶上。”李木囊边操作边讲解。“刚才挪瓮底,估计连蜂带脾大都掉了下去。要的就是这效果,否则盖子打不开,咋割蜜吗?”
“要不咋说咱是把式嘛?”崔先连连附和不已。
说话间,李木囊已从土瓮里拎出一块儿粘搭搭的蜂脾子。脾子上蜜蜂虽然挤成了团,但它们并无惊慌失措之态,依然按照各自的和平共处路线图在蜂球上爬来挤去。
“你看看,美地很。”李木囊嘴中啧啧有声。他把蜂脾子交待到自己的左手,右手接过猪鬃蜂扫,放在清水中浸了浸,然后抄起蜂扫照着脾子的两面快速向下扫去,只见蜜蜂团像塌方一般纷纷落进了土瓮。
几个脑袋全都探过去,“嘭”地一声,崔先的脑袋被碰的眼冒金星,皮特也疼的直咧嘴。都在忙活儿,不知王伊啥时候又来的。江小白这会儿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热闹。
原来,这土蜂脾子,也就是蜂巢,是一片一片等间距沾挂在蜂巢的顶部的。土蜂巢自然没有人工木制的巢框,所以一旦失去顶部的沾合,所有蜂脾就会垮塌在一起,所有蜜蜂也被压在了里面。
“那蜜蜂不都压死吗?”崔先焦急的问道。
“问题不大。”李木囊用割蜜刀指点着手中的蜂脾,为大家继续说明哪里是蜂蜜、哪里是仔脾以及哪里是蜜蜂储藏的花粉。
“蜂王在不在?”崔先又问,“杨老汉想给他也分一窝。”
“你舍得呀?”李木囊卷出舌头,舔舔上唇。“现在这土蜂可值老钱哩。”说着,他抬手用那把z型割蜜刀,从蜂脾上割下一块挂满蜂蜜的蜜蜡,稠糊糊琥珀色的蜜汁眼看要从巢础上流淌下来。
崔先推了一把王伊,“皮特,这头茬蜜最甜,你和小白分了吃吧。”
王伊的脸本来就黑,这下子胀的更黑了。“大家一块吃嘛。”王伊一说话就脸红,也不知他那些年是怎么干到麦肯锡合伙人的。对于现在的赋闲在家、专职带娃,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突然厌恶了对财富无止境的脑残追逐。
江小白大大方方走过来,她从刀尖上小心翼翼地将蜂蜜团捋在手心中,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里尝尝滋味。“真甜。”她顺手将蜜块儿塞给王伊,“给仔仔去。”王伊双手接过蜂蜜,“仔仔呢?这小子溜哪去了,还上网课呢。”
像变戏法一样,蜂脾子一片接着一片被李木囊从土瓮里取出。等割下大大小小的蜜块儿后,脾子再被他小心翼翼地竖立放回瓮内,片与片之间,放置了几根枯树枝以隔开通风的间隙。
“看,这不是王台吗?”李木囊指点着一块小拇指头大小,像塑料壳一样的东西说道。
“是处女蜂王吗?”崔先急切地问。
“还没看到蜂王,估计是出台了。”
“出台?”几人异口同声道。崔先在挤眉弄眼的坏笑。
由于割去了大量的蜂蜜,数不胜数的蜜蜂立刻填满了刚刚被腾出的空间,硕大的蜜蜂球在不停地蠕动,却不见几只蜜蜂乘机逃跑。
王伊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悲凉。“难不成这地球真是外星人的动物园吗?”他心口像堵了块石头。“果真如此,那在他们眼中,谁才是地球人的蜂王呢?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先知,还是那些一本正经的领袖们?”
“这不是蜂王出来咧吗?”李木囊大声道。
“哪里?”几个脑袋又伸过去。
李木囊立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零碎。“咦,怪了?”他皱皱眉头。
崔先一眼瞧见了那只蜂王。好家伙,这头蜂比普通的工蜂足足大上一倍,颜色也深的多,几乎呈黑色,通体晶亮。它在蠕动中的蜂球的表面不停地左摆右摆。
“咦?翅膀呢?”崔先转头问李木囊。眼前这头蜂王的确有点怪,它居然没有翅膀,仅在蜂头后一点点的地方,左右留下两道翅膀的齐茬。
“翅膀被人剪了。”李木囊蹲在土瓮边,自顾自点上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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