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年闻言立刻后退到了边上的小桌前。
桌子上,文房四宝已经备好,只要等沈修远开口,他便可以直接拟出圣旨来。
这么多年来,沈修远一直离不开这个不会揣摩圣意的宰相,与君臣两人的契合程度有很大的关系。
“无论是和还是战,归根结底,还是需要打一场。朕的意思是,先打,把其他部族打痛了,那接下来无论是与北越和谈,还是借机对北越用兵,都可相机而行。”
傅知年提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恭声道:“陛下圣明。”
片刻后,一张风采飞扬的圣旨便拟定了出来。
他将圣旨呈给沈修远看,沈修远只是瞄了一眼,便在上面用了印,让傅知年将旨意发兵部与南疆去了。
傅知年揣着圣旨,快步离开皇宫,走出去百步后,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上,有一人已经等了他许久了。
“儒圣公,您屈尊在晚辈的车上等这么长时间,晚辈可是汗颜的很。”
傅知年往车上一坐,笑着说道。
在他对面,儒圣公纪不愠眯着眼睛,像是在打盹,闻言也不睁眼:“让老夫猜一猜,宰相大人怀中是不是有圣旨一封?”
傅知年呵呵笑道:“凡事都瞒不过前辈。”
说着,他将怀中的圣旨取出来给纪不愠递了过去。
纪不愠没有去接,只是看眼看了看,就将圣旨推了回去:“老夫不参与朝政,这是老夫的规矩。”
“难道前辈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圣旨中写了什么?”
纪不愠呵呵笑了两声:“老夫没有看,不代表着不知道。”
“哦?”
“这是一封开战的圣旨。”纪不愠淡淡道。
傅知年苦笑道:“儒圣公果然是儒圣公,竟然连这个都能猜到。”
“这并不难猜,咱们的陛下励精图治,这些年所为看上去都是王道煌煌,可实际上,心中那股子开疆拓土的劲一年胜过一年。”
纪不愠摇头道,“陛下是让沈四石在南疆先打上一仗吧?”
“这...正是。”
“好吧,你身为参知政事,接下来的路越发艰难了。”纪不愠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夫不参与朝政,但是有一句话是要提醒一下宰相。”
“前辈但说无妨。”
“此战,沈四石必胜,越人必败。但若以此战为扩大战事的衡量,那么接下来便是圣朝必败,越人必胜。”
纪不愠的语气很平淡,每个字却如同斩钉截铁一般,落在实处,身为宰相的傅知年甚至连反驳发问的想法都没有。
他轻吸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前辈教诲。”
“哈哈,算不上教谕,老夫不过是夜观星象,南北两颗相星竟有对峙之势,此不利于宰相啊。”
纪不愠笑道,“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就算是败,也要给圣朝留一些老底子,否则到时候圣朝无宁日也。”
“南方相星?那会是何人?”傅知年皱眉问道。
可显然纪不愠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好战,宰相需要为陛下平衡一二,不可自顾避事...哈哈,和你说这些,倒显得老夫局气了,宰相一直不是惜身之人,那便如此吧。”
话音未落,他就消失在了马车中,仿佛刚才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片刻后,马车中传出了傅知年的声音:“走吧,去兵部。”
北境,刚翻新没多久的大都督府。
后堂书房的一间密室中,公孙武峰将手中的铁牌放在桌子上。
这几天来,他不断收到了上良寨【孤棋】来报。
上良寨中目前的情况,整个圣朝没有比他更加清楚的。
自从王帐剧变之后,两帅两尹迅速从前线返回了上良寨中。
当夜发生在王帐中的惨剧被彻底掩盖了下来,一分一毫都没有外传。
北越王身死,膝下王子一个不剩,十六王子虽然找不到尸体,可在上良寨中找遍了也找不到人。
北越王族中竟然只剩下一个完全痴傻的岳继坤还活着!
而且这个岳继坤竟然王帐剧变的始作俑者。
可是按照越人的死规矩,非王室血统者无法接手王位,两帅两尹在商量过后,便决定将岳继坤推上王位。
并且将当夜剧变的责任全部推到了已经【死亡】的甄贾头上。
然后再往王宫中塞一些清白家室的女子,等到生出了王子之后,便让岳继坤退位。
这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这些北越的高层并不是没有夺位的心思,实在是各方力量处于一个平衡当中,谁都不想当那个打破平衡的出头鸟,最后便宜了他人。
最后便达成这样的结果。
过不了几日,痴傻的岳继坤便会在上良寨临时修建的王帐中登基为王了。
公孙武峰眯起眼睛,轻声道:“这个陈守仁好厉害,这才到越境没多久呢,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针对的还是战力最为彪悍的北越。”
“本侯倒是小瞧了他。”
公孙武峰想到【孤棋】报过来的张浪当日的经历,心中还是一阵后怕。
他是没想到张浪竟然到最后都没有动用【孤棋】的力量,更没想到甄贾能在短短时间内将魔心炼化到如此程度。
“唉,终究庙算不是我的强项。”
公孙武峰摇了摇头,“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按照预期发展了。华家...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正在这时,公孙武峰突然脸色一变,抬头看向了房梁上:“谁?”
一个娇俏的声音在房梁上响起:“嘻嘻,我的前师弟,这些年你倒是长进了些。”
落下来时,却正是消失多日的柳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