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悠点头:“老夫没有时间和你说笑...其实应该是老夫亲自走一趟才对,毕竟是老夫的人跟丢了他,可实在是北境边关的状况有点棘手,老夫必须在中京随时应变,这才想请老纪你走这一遭。”
纪不愠低眼沉思了片刻后,突然道:“陛下今日刚给政事堂下了中旨。”
这答非所问,话题转换之快,连傅知年都有些没有跟上。
狄悠却很自然跟上话题道:“这是好事,陛下能理政的话,你我的压力就轻多了。”
纪不愠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声道:“老夫只希望你不负封号中镇国二字,安定国家,巩固国本,不要让圣朝在此关口发生任何动荡。”
狄悠微微颔首:“多谢提醒,等会老夫便进宫前去面圣,到时候该提的事都会提的。”
傅知年听着两人的话,总算是品出其中意味,低声问道:“两位是要让陛下考虑立储了么?”
两人同时看向了傅知年。
傅知年被看得背后冷汗瞬间就冒出了一层。
同时面对圣朝两大柱石的凝视,这种无以伦比的压迫感,就算是他也难以消受。
盯着傅知年看了片刻后,纪不愠缓缓道:“政事堂也要有想法才是。”
狄悠也跟着道:“提前做点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傅知年背后被汗湿透,脸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拱手道:“谨遵两老的教诲。”
“好了,老夫便南下去找那孩子去了。”纪不愠稍一拱手,“日后再会。”
狄悠也拱手道:“老夫这便进宫去了,回见。”
两人先后消失在了傅知年面前。
傅知年张了张嘴,只好恭敬行礼:“恭送儒圣公,镇国公。”
片刻后,他才轻出了口气,挺直了腰板。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背后立时又泛起了一股寒意。
傅知年想到刚才两人的谈话,以及最后两句“教诲”,更觉得背后的寒意刺入骨髓。
纪不愠说政事堂要有自己的想法。
可这想法究竟是什么想法?是立与不立,还是立长立贤?
无论是那种想法,似乎他这个参知政事都承担不起。
狄悠又说提前做点准备,又是做什么准备呢?
傅知年根本不敢顺着“准备”两个字往深了想,那些准备是他能做的么?
虽说政事堂确实起到了总领百官的作用,自己这个参知政事也号称实际上的百官之首,可论官品,不过三品,论爵位,他连个世袭将军都不是。
这事关国体的事,是他傅知年能掺和的么?
可若是这个大漩涡一旦卷了起来,自己这个身在漩涡中心的参知政事,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傅知年仕途多年,竟然第一次生出了急流勇退的念头。
“哎......你这一走让整个中京都乱了。”
傅知年微微叹道。
与此同时,纪不愠已经出了中京。
说走就走,纪不愠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今日一早,他就想离开中京了。
可他身为儒圣公,一般是无法堂而皇之离开中京的。
往日,他还能趁着空档的,或以闭关的名义悄咪咪地离开中京。
可眼下他要去政事堂坐镇,悄咪咪离开中京就毫无可能了。
那他只能想点办法让别人主动提出让他出京。
而这个别人,只能是狄悠。
他到宁国侯府之前就料到狄悠肯定也会过来,才会在侯府门口和傅知年对张浪一通抱怨。
不说完全打消狄悠的顾虑,至少让狄悠能在这个当口有个正当的理由说服他自己。
很显然,狄悠也正如他所料,让他光明正大出京去找张浪去了。
纪不愠出了中京以后,便从腰间解下一本破书,随手往空中一丢,破书在空中翻开后就迎风而长,变成了如同小船一般的大小。
纪不愠顺势跳上了破书,看了眼身后已经不那么高大的中京城墙,就往南方化作流光疾驰而去。
同时自言自语道:“呵,师门信物竟然与老夫失去了感应,师弟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老夫说了让他把信物给公孙默,可没有让他抹去信物上老夫的神念印记!”
“他该不会又在那里自作主张吧?”
就在纪不愠离开中京的时候,狄悠也已经到了皇宫中。
如今的皇宫没有了之前的热闹与生气。
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一个个都如丧考妣,脸上不敢有丝毫笑容,说话不敢大声,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圣皇陛下已经几日没有出过寝宫,太医院更是十二个时辰全部在寝宫外值守。
这种状况,是陛下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狄悠看到宫内的状况,也不由微微蹙眉,很快就到了寝宫之外。
寝宫外,太医院的医官们全部跪在了宫外。
圣朝的太医院说是医官,实际上更像是皇家御用的炼丹司。
太医院的孙院正就是圣朝数得着的丹道高手。
可此时的他却一脸愁云惨淡,跪在地上死死盯着着身前的医案一言不发。
狄悠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孙院正,情况如何?”
孙院正吓得浑身一抖,抬头看了眼,发现是狄悠,忍不住抱怨道:“狄公,你走路再轻点,就可以去做梁上君子了。”
狄悠:???
“老夫什么时候走路轻了?”
“明明是你的老小子太过专注了好么?”
孙院正斜了狄悠一眼:“陛下如今的状况,下官若是不专注,怎么能找到对应的丹方?”
狄悠闻言脸色微冷:“你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对应的丹方?”
孙院正炼丹方面的能耐他还是清楚的。
论修为境界,他狄悠远超孙院正,可在丹道一途,十个狄悠加起来都不如他的一根毛。
如果连孙院正都找不到对应的丹方,狄悠都不知道短时间内再找到谁来寻找丹方了!
孙院正被问得老脸黢黑,片刻后才泄气道:
“道剑之伤,有如天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