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那句话他却说不出来。
你已经死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都是明明白白的事实。郑纪欢一向是为自己的率直而自豪的,但此刻他却不想刺破这层虚假。
“看来你经历了很多。我的意思是,今天也要像以前一样,和我说说吗?”
郑纪欢就这样被她轻轻地拉起手臂。还没有做好以什么态度来面对的准备,身体便已机械性地随着她走到了人烟稀少的丛林深处,那里仅仅立着一座秋千。
好像在很久以前……我们就是……
他的回忆就这样被这个场景勾起。
……
十二岁的那年,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
那时他还年纪尚幼,完全不懂得要如何计划,只是单纯的思维里充斥着“只要逃离这个家庭便好”的想法。他鼓起勇气逃了课,偷偷溜出学校钻进了一旁公园的树林里。
然后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彼时是秋冬交界的日子,他没有穿外套,寒流一股股地袭来。这里没有任何人经过,自己的存在与世界被冷风所阻隔,孤独感已然战胜了一切之前幻想的希望。
他在那个树林里迷路了。
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那是他首次体会到被世界抛弃的无助感。通讯设备也没有带来,他只能坐在秋千上,发觉这样的自己除了害怕地掉眼泪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寒风刺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在那里。
“——啊呀。怎么这里还有小孩子在?”
郑纪欢在那之后无数次地想起那个画面。少女提着自制的粗糙灯笼钻进树林,发现了蜷缩在秋千上被几乎被恐惧吞噬的自己。
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我不要……回家。”
即使是被冻得话都说不清楚,他也依然抽出了自己被拉起的那只手。
但等待他的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强硬的批评,少女只是俯身下来,令视线与自己平齐。
“为什么呢?如果有什么苦衷的话,我愿意听你说。”她说着,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外套为他披上,“但还是先去一个暖和的地方吧?”
“……”
蓝色的宽大外套,像是很帅气的披风一样呢。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突然又没那么怕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被谭冰带到了最近的派出所,在能看清他眼睛颜色的那时候,对方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的确是很难办的事情呢。”她皱起眉来。
——她在真诚地重视着我的痛苦,郑纪欢在那时便已经感受到了。
他还只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完全遵循着家族的规则生活,那令他痛苦,却也别无选择。
“不过我觉得你很棒哦。”
她摸着他的头,“能够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很厉害。世界并不是只局限在你的家里,虽然离家出走是不太好啦……”
“但是,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无论什么都可以,在你对这个世界的存在……产生思考或者疑问的时候,我们就在那边的秋千碰面哦。每周五的晚上,我都会在那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