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酥已经吃完了,碟子里剩了些零碎的酥皮,元戈透过雨幕看向门口的老人,又看向跪在地上一口一个司平哥哥的丫头,到底是于心不忍,开口说道,“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清楚,但我问过夫君,宋家每月都会给你的养母送些银钱细软过去,孙嬷嬷的月例不多,平日里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也都给你养母送去了。平心而论,不管是宋家还是孙嬷嬷,都未曾亏待于你。反倒是你的司平哥哥,年少相护也许是真情使然,但后来欺你骗你,却全然是私心私欲所致。我一直觉得你虽不爱说话,心里却是个聪明的,你自己应该能想明白。”
“银钱、细软、月例银子?”伶儿跪在地上痴痴地笑,“她就是只喂不饱的狼!给再多银子也只是拿去喝酒、去赌钱、去输给别人!她既还记着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看我一眼,银子?银子有是什么用!”
雨水顺着她的嘴角流进去,又冷又苦,满脸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谁又分得清?
月洞门前背对着里面的老人愈发佝偻着身子,油纸伞被打落在一旁,她双手掩面,整个人都在颤……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可这孩子生了一张与那人一模一样的脸,每次见着,都像是撕心裂肺般地疼,疼地日日夜夜睡不着觉,哪里还敢去见她?酗酒赌博也是后来才听说,她连忙问夫人支了一笔银子给了那妇人将孩子接了回来,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相认,只安排在了后院做些粗活。
一来,是真的看到那张脸便觉得心口疼,二来,也是怕她身份曝光引来指指点点。
没想到,这孩子竟藏了这样的心事,还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她听了这事,急匆匆赶来,到了门口却又犹豫着裹足不前……自己是宋家老人,若进去求情少爷定是两难。孙嬷嬷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收了起来抱在怀里,就这么弯着背淋着雨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伶儿的那个问题,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答案……
元戈收回视线,看着瓷盘里的那点儿零碎酥皮,半晌,看向许承锦,低低说了声,“我想喝桃花酿了。”
声音很低,被雨声掩盖,只距离她最近的许承锦听了个囫囵,低着眉眼笑了笑,无声做了个口型,“好。”应完,又想起她肩头的伤口,摇摇头,比了比受伤的位置。
月洞门口,一袭亮色宽袍以极快的速度本来,声音都似落在了后头,“咋了咋了?听说受伤了?!敢欺负小爷的小嫂嫂?!活腻歪了?!”
金彧年到了,撑着一把同色的油纸伞,跟飘进来的似的,一路飘到了廊下,先将元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见着跟传闻还是有些出入的,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跪着的,“就是这死丫头干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