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显然,她错了。这个孩子不够聪明、不够乖巧,不够讨人喜欢……所以,接踵而至的,便是失望之后变本加厉的愤怒和怨怼。一次不甚满意的课业,一个不够漂亮的表情,都可以招致一顿毒打……这样的巴掌,他早就习惯了。
许夫人心底都发怵,“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不应该娶妻生子、承继家业?”
“母亲。”许承锦上前一步,微微俯身,温柔的言语落在对方耳畔,“您觉得,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您的儿子,这辈子还有可能娶妻生子吗?今天,儿子我就正式通知您一声,我呀,这辈子注定孑然一身咯!”
说着这样的话,他却似乎并不如何难过,甚至还好心情地笑笑,“至于家业,儿子觉得您还是努努力、抓把劲儿,再生一个嫡子出来吧……否则,莫说这许家家业了,就是您这正室的地位,都要摇摇欲坠了。儿子可是听说了,他最近得了个新欢,好像是异国的舞姬,正喜欢得紧,夜夜笙歌,指不定这枕边风一吹,您这正室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说罢,身形微侧,错身而过,晃了晃手里的桃花酿,“保重了,许夫人。”
他再也没有看一眼身后,就这么仰着头淋着雨,晃着手中酒坛一路吊儿郎当的走到许家大门口,正好见到了许父搂着那异国舞姬的腰肢旁若无人地步上台阶,见着自家嫡子,倒也还认识,随口打了个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瞧,许夫人说的是“回来”,而他这位亲爹说的是“过来”。
许承锦也不在意,晃晃手里的酒坛子,直言,“当年埋在院子里的桃花酿,想起来,就来挖了。”
“晚膳吃了吗?”不待他回答,许父又道,“最近得空的话,过来跟你娘吃个饭,她那脾气愈发不好了,你哄哄她。”说完,拧了拧眉心,颇有几分疲惫模样。
身旁的异国舞姬衣衫单薄,一截腰肢在秋风里吹得起了层鸡皮疙瘩,温言软语地喊着冷,催着回去,对许承锦这位正儿八经的嫡子正眼都没瞧一眼。
许父立刻将发妻和嫡子抛到了一边,搂着新欢回府温存去了。许承锦到底没忍住,冷声质问,“她为何会这样,你当真不知吗?她想要谁去哄,你亦不知吗?这些年来,她纵然诸多错处,可十月怀胎为你生育子嗣操持内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便不能……偶尔去看看她?”
“不能。”许父驻足,却没回头,声音里散了往日风流,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她设计嫁给我那一天,就该想到会有此结局。”说罢,像是被扰了兴致一般,一把推开怀里的舞姬,自顾自拂袖进了府。
许承锦闭着眼站在门口,门房小心翼翼地递了把油纸伞过来,他也没接,冷着一张表情走进了大雨里……他生在这样的地狱之中,这里的每一个人不是疯了就是病了,他怎么可能会将心爱的姑娘硬生生拉扯进来日渐蹉跎着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