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微捧着她的手炉,缓缓地把脸颊也贴了上去……贴着手炉的那一侧眼眶里,慢慢地滴下一滴眼泪来。
元戈觉得自己终究是个笨嘴拙舌的,实在不知道如何宽慰这样的哀伤,好像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曾几何时,她也有过给一个小丫头准备一份嫁妆的心情,可现在……那个丫头只怕已经是罪孽深重再也回不来了。
元戈轻叹,“下辈子……下辈子,她做你心尖上的小丫头,你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让她成为人人艳羡的女子。”
下辈子……这辈子还能遇到吗?钟微摩挲着起毛的绣线,半晌,轻笑,笑中带着泪,“虽然知道你是哄我的……可我还是爱听。她们嘴笨,只会叫我节哀……这些话,我自己都对自己说了许多遍,可没有用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被、被……”
那些画面、那些场景,到了嘴边又咽下,终究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元戈大概已经猜到了,那小丫鬟估计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本是来问询一些细节的,可到了这会儿却也不愿再问,那些忘都忘不掉的痛,她懂。于是她只是垂眸轻叹,“若是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会同姚大人那边说一声,叫他别再让人过来了,你放心……宽慰的话我不会说,但我知道,再漫长的噩梦也有醒来的那个早晨,再深的伤口也总有愈合的那一天,别急……慢慢来。”
钟微怔怔看着元戈,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回来这些天,母亲日日来看她、劝她,劝她节哀,劝她尽快忘掉这些事情,劝她好好珍惜自己,说着说着,母亲就开始抹眼泪,于青青也劝,劝她为了关心她的人想想……她知道这些话都是对的,可她做不到。
甚至,这些话听得多了,心里愈发有些怨怼——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一个丫鬟罢了,虽然可惜,倒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她若沉湎其中,便是对不起族中长辈。这些怨怼听久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发凉。
钟微其实并没有哭很久,她只是憋了太久,突然地就憋不住了,但到底是拘谨的性子,在外人面前流眼泪对她而言实在有些过于唐突了,她很快组织好了自己的情绪,抹着眼泪苦笑,“抱歉,一时失态……”
“无妨。”元戈摇头,半真半假地打趣道,“我本就是来探望你的,你若还如此拘谨,倒是让我往后不敢来了。”
钟微也笑,只她眼眶里还挂着泪,笑容也沉重,笑着笑着便也不笑了,捧着手炉轻轻叹了口气,半晌,递给身后丫鬟,“把这个布套摘了,洗干净收好……换个别的用吧。”
身后丫鬟低声应是,双手接过返身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