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一和,声音都未曾刻意压低,私下嗤笑声里,表小姐的脸色白了红、红了又黑,难看极了。她死死攥着竹筒里的筷子,半晌“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表哥说了,但凡我在这里的一天,一切开销费用都算在他的账上,我们是表兄妹,打小亲近,他的栖迟阁我也住得,莫说只是一些衣裳首饰了!”
这话颇有歧义,周遭窃窃私语换了方向,毕竟这温宋两家的婚事当初本就沸沸扬扬不情不愿的,这两小无猜的表兄妹走到一起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元小姐懒懒掀了掀眼皮子,她也不是什么小气的性子,几块料子,几件首饰,她还不至于送不起。但这人话里话外要往宋闻渊身上黏糊,她便如何都不愿意了。于是微微转首吩咐一旁拾音,“去锦绣阁跑一趟,就说这位表小姐在锦绣阁的一切消费都由她本人来承担,什么表兄表妹的,没经过本夫人的同意,他宋闻渊兜里的一个子儿都休想花在别人身上!”
霸道极了,却又理所当然到让人心生羡慕。
王珊珊一愣,拾音已经含笑称是,又问,“那裴记那边呢?”
“裴记本是大哥的,本夫人成亲时他送给我了。跟他们掌柜说一声,这账单算本夫人的,这表小姐难得来一趟,本夫人也未曾好好招待,实在失礼。今日就用这些首饰补个见面礼,借花献佛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俨然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元小姐当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骄傲的小姑娘何时被人如此冷嘲热讽过,当下就梗着脖子跟元戈撇清了干系,“谁、谁要你的见面礼!我王家虽是清贵世家,却也不是买不起首饰的,你看不起谁呢?再说……这为人妻子的,理应恭顺贤德,你这般嚣张跋扈,表哥怎么可能受得了你,你且瞧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休妻的!”
“哦?”元大小姐支着下颌轻笑,眼波流转间,媚态已生,看起来像只成了精的狐狸,娇娇地笑,“你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懂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你家表哥可不就是喜欢我这般蛮不讲理的模样?否则,何至于如今你连栖迟阁的大门都进不去?可不就是本夫人吹的枕边风?”
不就是口舌之利嘛,元大小姐还没输给过谁,不过就是个面皮子薄的小丫头罢了,还不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王珊珊面色通红,耳根子都红,浑身上下像一只煮熟了的虾,“你、你、你好不要脸!”
“枕边风”什么的,说的人一脸坦然,她这边听着都觉得害臊,莫名想起那天早上看到的那一幕,那样暧昧、那样缠绵,呢喃着她听不清的话,那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蚀骨温柔。姑母说,他们迟早会和离的,届时她便是伯府的三少夫人,可她瞧着心里实在没底,若当真做不了那三少夫人,她留在栖迟阁里,做个知冷暖的妾……也是无妨的。
她是真的喜欢表哥,从小就喜欢,家中长辈也知她心意,自是也乐见其成,是以上门说亲的媒婆都被拒了,只等着她年满十五经由姑母做主,风风光光嫁给表哥为妻。谁知,一道圣旨,打碎了她的所有美梦。
“温浅”二字,她亦不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里,咬牙切齿地碾过一遍又一遍,尚未相见,恨意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