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下,宋大人看起来仍然分外镇定,他一手稳住了险些摔倒的元戈,将她臂弯里的披风接了过来穿好,甚至还不忘将领口处的带子都给系好,这才温声解释道,“想着你会担心,所以先过来给你报个平安……是我忘了关窗,风将帘子吹到了炭火盆上方,这才给烧着了。”
压着的嘴角看起来有几分委屈,声线却温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阵子栖迟阁是没法住人了,我便只好借住在这落枫轩了。”
“嗯,好……我让人将边上厢房整理出来。”元戈不疑有他,答应地爽快,只视线落在那越烧越旺的屋子上,蓦地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心下疑惑既起,之前担心之余疏忽的疑问便也浮出了水面,她看着那火光和来来回回的下人,状似不经意间问道,“那是书房的位置?”
“嗯,卧房与书房相连,也遭殃了。”宋闻渊应得魂不守舍——他的手还流连在她的腰上,披风之下只一件单薄里衣,那盈盈一握的柔软让人想入非非之际不免怦然心动,哪里还会注意到对方早已察觉到了不对。
火光打在她的眼底,一团又一团明明灭灭的火苗跳动着。
元戈缓缓勾起一抹危险的笑容,懒懒开口,“那宋大人这一觉,睡得着实沉了些,这火都烧成这样了才醒?人没事便好……只是可惜了书房中那么多古籍孤本,宋大人看起来似乎……并不着急担心?”
宋大人回答得格外顺口,“毕竟也只是身外之物,总不好让人冒险冲进去抢救。古籍孤本与活人性命相比,还是远远不及的……呜!”宋大人脸色骤白,脚尖上传来的疼痛几乎是一瞬间蔓延到了全身的每一处,额头上很快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十指连心,原来脚趾也算的——宋大人如此后知后觉。
始作俑者早已脱离了他的魔爪,抱着胳膊站在他一臂开外的地方,笑意凉薄,“宋大人当真是好手段,只是不知这半夜放火烧自个儿的屋子又是为了哪般?嫌这秋夜过于深凉孤寂?”
啊……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的宋大人摸了摸鼻子,迎着越烧越旺的火势,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地老实承认,“这栖迟阁是她住过的,你不喜,我便一把火烧了,重新建一个新的、谁都未曾住过的、往后除了你我也不会有别人能住的栖迟阁。那些古籍孤本一早就已经搬出来了,一页纸都不会损伤。”
元戈一怔,视线直直撞向他的,那人低眉看向自己,眼底火光尽散,只剩下泼墨般的浓黑,像是夜色下无边的海域,浪花一层层席卷而来,又一层层褪去。
有那么一瞬间,元戈觉得自己就是那海域之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浪起,随着浪落,一颗心悬在胸膛里,五味杂陈,怎么会有人当真因为她的几句戏言就放火烧房子?
她压了压嘴角,像是将那些翻涌的情绪都压下,半晌,轻轻呢喃,“傻子……”就算要重建,推了便是,何必兴师动众地来这么一出?
对此,宋大人表示:不烧光的话,自己又如何堂而皇之地入住这落枫轩呢?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屋子亲近不了自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