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那报官的百姓信誓旦旦说自己确确实实在永平坊看到了通缉榜上的姑娘,蒙着脸,一双眼睛鬼精鬼精的,跟能吸人魂魄似的,就连那面纱都和画像上一模一样——信誓旦旦的,格外像那么一回事,还说亲眼见着那女子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进了巷子里那户人家。
经查,所谓的“那户人家”是个开在巷子里的医馆,坐堂的是个赤脚医生,姓章,医术还不错,会些不常见的偏方,又因为在巷子里很是隐蔽,所以常有一些得了不大能宣之于口的隐疾的病人前去找他,进进出出也常是蒙面的女子、戴斗笠的男人。
章大夫也说了,白日里的确有个姑娘寻上门来,是来为她家夫人抓药的,也算是个老主顾。至于姓甚名谁,章大夫自是不会说,只说那夫人他见过,是个大户人家的姨娘,往日看病抓药都来她这里,家世清白绝无问题,最重要的是,年龄和那通缉榜上的女子对不上,人孩子都成亲了。
于是附近大街小巷又找了一遍,却也仍是无果。
到了这时候,方才还信誓旦旦的男人开始含糊其辞了,只说瞧着的确是个蒙面的姑娘,其他却不确定了……这样的说法自打悬赏令张贴出来之后,每天都能遇到好几回,京兆府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更有甚者还将自己的女儿蒙了脸送过去口口声声亲眼见到自家女儿杀人的——只为了那张“提供真实情报者赏银千两,亲自抓获送交京兆府者赏银三千两”的悬赏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重赏之下也见人性。
京兆府的官吏这几日都跟陀螺似的走街串巷,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数过家门而不入是常态,许多直接在京兆府里和衣而睡,听着动静魂还没醒,人已经一股脑爬起来往外走了。
宋闻渊也是到后半夜才回来的,走到落枫轩门口见着院子里摇曳的烛火,只觉得周身的疲惫和冷意一瞬间都消散了,一手将身上披风递给炎火,一手捞起听见动静朝他奔来的温小白,拍拍它的脑袋,低笑制止,“别叫唤,吵醒了她我罚你吃三天绿叶子。”
温小白当真未曾叫唤,只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撒着娇似的。
这小东西,当真极有灵性,也难怪小丫头喜欢得紧。
宋闻渊一手抱着小白狗回了东厢房,见着桌上摆着盆花,盆下压着张纸,姑娘家写了一手凌厉潇洒的字体,“厨房里温着饭菜,都是好消化的,夫君放心食用,好生歇息。”外加一个古灵精怪的笑脸,寥寥数笔,倒是惟妙惟肖,可见小姑娘画工亦是不错。
宋闻渊将那张纸看了又看,巴掌大的纸,边沿毛糙,看起来像是随手从哪里撕下来的。他却仍然仔仔细细叠好贴身存放,才回头吩咐炎火,“去看看厨房里温着什么,端过来吧。”他在外头已经草草用过一些,原是不打算再吃了,可小姑娘既然都这么仔细地准备好了,自是不能拂了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