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面那些被嫌弃过的涂鸦如出一辙的笔迹和风格。
温一卓趴在那里看着这副涂鸦,眼神迷茫,一颗一颗泪水沿着面无表情的脸上滑落,嘴唇都哆嗦,“娘亲……脏,娘亲……他们说卓卓脏……”他近乎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一如当年那个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的孩子。
许依几乎是眼前一黑,瞬间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地抱着温一卓从床底下出来,元戈也被吓了一跳,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可那孩子还是只知道哭,仿若灵魂出窍一般,面无表情地流泪,两眼迷茫,无意识地重复着那两句话,最后还是在元戈的安神香下沉沉睡去。
“小家伙身体没问题。”元戈松开把脉的手,抬头看向许依,轻声说道,“只是……他看起来像是恢复了记忆。”
床底下的画她看见了,纵然未曾亲身经历,可元戈还是从那几近凌乱又稚嫩的笔触里感受到了绝望。
那么小的孩子,躲在床底下偷偷画下那些被欺负的画面,一想到这个,元戈便觉得心疼,她看向沉沉睡着的温一卓,轻声说道,“嫂子,对不起,是我主张将他接来,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许依掖好了被角,摇摇头,“跟你没有关系,纵然你不提,温裴寂也会送来的。是我不好,这两年我总会来这里坐坐,却也从未发现这下面的秘密……那时候他尚不满两岁,喜欢拿着小木炭满屋子乱画,我却记得他那时尚不会写字,想来,这孩子第一个学会的字,大抵就是这个‘脏’字。”
“起初,我还庆幸他的乖巧安静、懂事体贴,让我在建造画舫初期省了许多许多事情……直到这两年,我才渐渐明白过来,爱玩爱闹是小孩子的天性,他本就活泼,又怎么可能突然间变得安静乖巧呢?”指尖细细描绘着孩子的眉眼,许依低着眉眼苦笑,“若是那时我便发现不对劲,该有多好……可我没有,我这个当母亲的从未关心过一个小孩子在想什么。”
“直到那天,下着大雨,我去一层甲板找他,彼时他有几个小朋友几乎天天来玩,年龄比他稍大些,但最大的也不过就是五六岁。我以为他们很要好,直到我亲眼见到下着瓢泼大雨的甲板上,那个最大的孩子坐在里头,抬着腿,趾高气昂地看着他,而他跪在那里,举着一张写了‘脏’字的纸,任凭对方骂他是没爹的孩子、骂他亲娘人尽可夫连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周围的孩子都在笑、在起哄,唯独他跪在那里,面无表情,不哭不笑不闹……”
“我不知道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多少回了,我也从未想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肮脏恶毒的言语。可事实就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儿子备受欺凌,他学会的人生里的第一个字,是‘脏’……那次之后,我再也没让那群孩子上过画舫,没多久我就离开了那里,可一切已经太晚了,他开始一整天一整天地躲在这个房间里,不见人、不说话,不哭不闹,没有情绪。”
元戈怔怔听着,看着安神香下都睡得并不安稳的孩子,只觉得嗓子眼里堵着一团棉花似的令人呼吸不畅。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只轻轻上前,抱住了看起来快要碎掉的许依。
想来,剜心之痛,不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