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朝着第三间牢房过去,走到近前见着蜷缩在草堆上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容色骤变,颤声唤道,“石头、石头……”
他压着声音,用力摇着铁栏杆,那被叫作石头的章大夫没动,隔间男子却咆哮开了,“你个老匹夫吵什么吵!再吵老子隔着这门一刀捅死你!”
张院首活了大半辈子了,大抵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直白到近乎粗俗的言语威胁,瞬间哑口无言,只压着声音继续唤,“石头……小石头?”
章大夫缓缓抬头看来,杂草一样的头发将半张脏兮兮的脸都盖住了,他撩了撩,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看向外面,动了动嘴唇,无声发了个音,才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被押来此处,我来看看你。”张院首整个人都贴着铁栏杆,一张脸像是被这冬日的栏杆冻得又白又青,说话的时候嘴唇也像是冻木了有些哆嗦,“你怎么样?有没有受刑?宋闻渊有没有对你屈打成招?你既落入了他的手里,怎么还给送来了此处,是不是你交代了什么?”
章大夫的眸子一点点的黯淡了下来,他的双手撑在稻草堆上,稻草杆压着掌心,有些微微地疼,他低着头突然笑了笑,“我以为你是来探望我的……既是担心我交代了什么,你就不该来这样的地方。只当没有我这个人,只当你我之间半点干系也无,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医院院首,而我,只是深巷之中的一个无名大夫——咱们之间,不一直都是如此吗?”
张院首微微皱着眉头,“石头……”
“别叫我石头!”对方豁然抬头,脏兮兮的脸上,唯有那双眸子盛了怒火,于这阴暗逼仄之地显得格外明亮,他揪着身下的稻草杆,死死盯着张院首,“既已将我们母子弃若敝履扫地出门,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假惺惺地前来探望?张大人就不怕我这个不肖子令整个张家蒙羞?”
张院首微微仰面,闭了闭眼,握着栏杆的手缓缓落下,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本就复杂,彼时你年岁尚小,还不懂……”
“啪、啪!”
掌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声音,“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本官今日就赶巧了,听了这么大一出好戏。章大夫、张院首……没成想,深巷小医馆里的章大夫竟然出自太医世家张家,倒是本官小瞧了章大夫。我就说嘛,这章大夫哪来这么多银子,感情是替张大人收的药材?你说是吧,姚大人。”
背对着声音的张院首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底板。
这是一个圈套。
将人从诏狱转到京兆府,就是针对自己设下的圈套——张院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