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钰轩眼底最后的一点光芒渐渐隐没,纵然说着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的话,可当那一瞬间燃起的希望骤然落空的时候,总是让人难过的。
“属下知道的……”他微微阖了眼,往日总带着几分和善笑容的脸上,终是半分笑意也无,“属下其实早就知道了……一个女子若是真的在这盛京城里,就算嫁作人妇,也不该半分痕迹也无。少夫人,少夫人收留我这么久,只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少夫人,属下觉得,也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他微微低着头,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有些习以为常的无奈。
小院中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方才还在修剪花草的丫鬟早就离开了,林木和鉴书并肩站在不远处互相对视一眼,到底是未曾出声挽留——其实从慕容钰轩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不属于这里,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何况,谁又会真的只是为了给狗找一个护卫呢?这本就像是闹着玩的嘛!可相处多日,临到分别总是有些不舍,林木想说等过完年再走吧,可隐在分别愁绪之后的几近凝重的氛围让他开不了口。
“我没骗你,我真的不认识慕容少柔……”元戈敛了眉眼,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一点,几近怅惘地轻声开口说道,“可你曾说过,我与你慕容少柔生了几分相像。”
慕容钰轩点了点头。
“我母亲亡于我两岁的时候,在省亲返程途中被滚滚而来的山石砸中,一行人,无一生还……我母亲并非盛京人士,就连父亲也不知她家住何处,姓甚名谁,至今为止温家祠堂里供奉着的,只是一块名唤‘柔儿’的牌位。你说不该半分痕迹也无,也许只因为她早已离世一十四载,成了某些人心底永远不能被提及的伤。”元戈缓缓抬头看向慕容钰轩,看着他喉结滚动、看着他绷紧了身子、看着他脸上血色逐渐隐退,轻声说道,“我今年十六,与我母亲生了几分相像。”
“我不知她是否复姓慕容,我也不知是不是该唤您一声舅舅。”
她知道自己此举有些冒险,可当原本以为的真相摇身一变变成了遮掩真相的浓雾,真相隐隐直指“慕容”二字,而她对慕容家一无所知的时候,除了冒险已经别无他法。
落枫轩中,安静地只剩下了呼吸声。
从墙外吹来的风,不知携了何处的腊梅香,隐隐约约地飘进鼻翼间,也不知勾起了哪些久远的记忆。
初见,于暗巷人头攒动间,他一眼瞥见乔装打扮的她,纵然掩了几分真容多了些许其貌不扬,可眉眼之间那点镌刻进了魂魄里、不知暗自描摹过多少遍的细节,还是将他定在了原地……十几年的长途跋涉、踽踽独行,十几年的风霜雨雪失落绝望,就在那电视火化间的一瞬间,让人觉得值得……如今回想起来,都不知彼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忍住贸然上前相认的冲动的。
可接踵而至的,是再一次的失望,这人不是少柔,甚至同少柔之间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们只是看起来有些相似的两个人,年龄不同、性格也不同,他原是应该继续上路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孤单的道路走了太久以至于太渴求这种热闹的生活,还是那几分相似令他如何也说不出“分别”二字——少柔离家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年纪,那么美好的像一朵花的年纪。